血月如钩,在漆黑的夜幕上划开一道诡异的伤口,殷红的光华流淌下来,将整座成都城都浸染在一片不祥的绯色之中。
林默站在窗前,彻夜未眠。
那股由樵夫之口传来的寒意,比窗外灌入的夜风更要刺骨。
“玄首哭泣,棋差一着。”
他将这八个字在唇齿间反复咀嚼,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碴。
荀谶,这个藏在曹魏幕后的毒士,终于不再满足于隔空试探,而是撕破了伪装,直接将战书拍在了他的脸上!
玄首,黑色的头领,这无疑是指挥这场“精神瘟疫”的幕后黑手。
哭泣,并非悔恨,而是不甘。
棋差一着,更不是认输,而是一种“我只差一点就赢了”的疯狂叫嚣。
一个成功的猎人,在猎物逃脱陷阱后,绝不会就此罢手,只会变得更加疯狂,更加不择手段。
荀谶,以及他背后那个本该死在剑阁却又阴魂不散的钟会,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他们知道精神瘟愈被破,所以,他们会启动第二套方案。”林默的眸光穿透夜色,仿佛看到了千里之外,那双隐藏在阴影中的眼睛,“既然无法从精神上瓦解我们,那他们就会尝试从物理上斩首,从舆论上分化!”
什么消息能最快地动摇蜀汉根基?
无非两条。
其一,他这个军师祭酒“暴毙”身亡,蜀汉栋梁已折;其二,那个被他亲手斩了的钟会“死而复生”,如鬼魅般归来,制造恐慌。
一死一生,一内一外,足以让刚刚稳定的蜀汉再次陷入狂风骤雨之中。
“想玩,我陪你玩到底。”林默眼中寒芒一闪,转身回到案前,笔走龙蛇。
他必须抢在敌人之前,布下天罗地网。
“来人!”
一声低喝,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室内。
“即刻去请尚书令李恢、锦绣庄诸葛琳琅、南中巫医阿依、前军统帅姜维,于府内密议!”
半个时辰后,府内的密室灯火通明。
气氛凝重如铁。
当林默将樵夫的梦语和自己的推断全盘托出时,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主公是说,敌人已经知道我们在破解他们的妖术,并且准备散播谣言,动摇国本?”李恢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老谋深算的他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凶险。
林默点头,目光首先落在诸葛琳琅身上:“琳琅,‘锦驿’的情报网,必须立刻转向。”
诸葛琳琅一身素雅长裙,神情却比任何将领都要坚毅:“请大人吩咐。”
“从即刻起,停止搜集梦话。”林默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我要你动用‘锦驿’所有力量,将触角延伸至汉中、陈仓一线。重点监控所有商旅、驿站、茶棚、骡马市,我要知道,每一个角落里,是否开始流传关于‘钟会未死’或‘林默暴毙’的流言。我要找到第一个说出这些话的人!”
“只收风,不动声色?”诸葛琳琅冰雪聪明,一点即透。
“对,只做耳朵,不做嘴巴。在敌人以为自己天衣无缝时,他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我们的铁证。”
“琳琅明白。”诸葛琳琅颔首,没有丝毫犹豫,“我连夜调派十二名最心腹的掌柜,伪装成因战乱逃难的布商,携带上等蜀锦,分走三条干道。蜀锦是最好的敲门砖,以低价换取‘惊魂见闻’,那些贪图小利的商贩,会把肚子里的一切都吐出来。”
一夜之间,一张以蜀锦为诱饵,以人心为节点的无形大网,从成都向北,悄然覆盖了数百里商道。
仅仅三日,一份加急密报便送到了林默手中。
汉中一家不起眼的酒肆里,一名负责监听的女伙计,从一个醉醺醺的魏国皮货商赵广口中,听到了最关键的一句话。
那商人压低了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对同伴炫耀:“告诉你们个秘密,别外传……那晚祭坛火起,禁军封山,我躲在山洞里,亲眼看见……亲眼看见钟参军,从烧焦的地底……爬了出来!他身上还在冒烟,一双眼睛,就跟两块烧红的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