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融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喉结滚动,手中的刀柄已被攥得发烫。
半晌,他低声问道:“军师,信上写了什么?”
林默转过身,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阴影,仿佛命运本身在明暗之间游移。
他将那张写过字的草稿纸投入烛火,看着它蜷曲、焦黑,最终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信上说:明日午时,西县仓见火即反。”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黑夜的秘密。
赵融怔在原地,冷汗顺着脊背滑落。
他忽然明白,这不是一场伏击,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献祭——用谎言点燃战火,用敌人的眼睛见证自己的覆灭。
“真正的火种,从来不是用来取暖的。”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墙上悬挂的西县地图,指尖划过那座城池的位置,嘴角那抹笑意愈发森然,“是用来烧敌人的。”
帐外,狂风骤起,吹动旌旗猎猎作响。
某个遥远的地方,钟会正展开那封带着体温的密信,
他不知道,自己正亲手点燃通往地狱的引信。
夜风吹过,帅帐的帘布猎猎作响,一场足以颠覆整个陇右战局的风暴,已在无声中悄然酝酿。
西县,这座看似平静的城池,即将在黎明之后,成为这张大网最终收紧的绞索。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郁。
浓墨般的夜色如湿重的棉絮压在城头,连风都凝滞不动,只余下远处更鼓声在冷雾中一声声回荡,沉闷得如同心跳。
西县城墙的轮廓在微光中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粗重的石砖泛着青灰冷意,仿佛随时会昂首嘶吼。
而粮仓的方向,则成了这头巨兽最致命的要害——那里堆叠的不仅是草袋,更是人心与权谋的引信。
苏锦按着腰间的佩剑,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至臂膀,让他心头一片清明。
金属的寒意渗入骨髓,仿佛提醒着他:这一夜,不容半点恍惚。
他一遍遍回想着林默的命令——“见火不可救,只可退。”这道命令如此诡异,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决绝,像刀锋划过耳际,留下细微却持久的嗡鸣。
城中,早已换上守军服饰的精锐士卒,正像模像样地扛着“粮袋”进出仓库。
那些麻袋轻飘飘地晃荡在肩头,布料摩擦发出沙沙轻响,宛如秋风吹过枯草。
那粮袋轻飘飘的,里面塞满了浸透火油的麻草,散发着不易察觉的刺鼻气味——一丝焦油混着腐草的气息,在晨露未散的空气中悄然弥散,若有若无,却让靠近的人鼻腔发痒,喉头微紧。
百姓们在远处探头探脑,窃窃私语,声音低得如同蚁群爬过枯叶:“听说了吗?蜀军根本没粮了,那粮仓里装的都是空袋子,做样子给我们看的!”
“我就说嘛,他们才来几天,哪来那么多粮食支撑大军?怕是撑不了多久就要退兵了!”
消息传到钟会耳中时,他正在中军大帐内对着地图推演。
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牛皮地图上,拉得扭曲而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