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他却对王嗣下达了一道截然相反的密令。
周成被秘密赦免,赐予干净的衣食,安置在一处独立的偏帐之内,由数名亲兵“严密看管”。
这看似囚禁的举动,实则是一种保护。
夜深人静,北风呼啸拍打帐帘,林默亲自提笔,在一份军情文书上修改起来。
他模仿着副将苏锦那略带娟秀的笔迹,却故意用一枚稍有破损的印章蘸上淡墨,营造出仓促间盖印的模糊感。
文书的内容被改为:“街亭守备空虚,魏军细作已除,然军心不稳。林某拟于明日子时,亲率亲兵赴前线督战,以安军心。”
做完这一切,他将文书不经意地放在案头,随后借故召见看管周成的亲兵头目,特意提高嗓音道:“务必盯紧南岭方向,主帅明日就要动身。”
风从窗缝钻入,吹动薄纸轻响,偏帐内,周成听见了那句“子时出征”,心头猛然一震。
他深知钟会生性多疑,滴水不漏的完美计划反而会引其怀疑,唯有这种掺杂了真实细节的“疏漏”,才能骗过那只狡猾的狐狸。
而在林默布下棋局的同时,一条隐秘的情报通道,正在数十里外悄然启动。
夜色如墨,风雪渐起。
而在远离街亭喧嚣的石峡道深处,一座废弃驿站的枯井旁,几道黑影正悄然撬动青砖。
苏锦曾随父钻研古法地听之术,深知大地传音之妙。
她蹲在井口,指挥士卒将一口巨大的铜盆沉入干涸的井底,盆口紧紧绷上一层鞣制过的薄牛皮,形成一个简陋却高效的地面声音收集器。
入夜后,井底的监听哨果然传来了讯息。
苏锦俯身贴耳于牛皮之上,感受到细微震动如脉搏般传来——东北方向,出现了极富规律性的轻骑调动声。
那声音不似大军压境的雷鸣,而是分作数个批次,每次间隔都精准得如同刻度尺量过一般。
“这不是进攻的前兆,是钟会的斥候在试探布防,绘制地图!”她当机立断,下令点燃三堆早已备好的狼烟。
三股黑烟在夜色中直冲云霄,如三支利箭,将警讯射向街亭主寨。
信号传来,林默几乎在同一时间站起身。
他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命令传达得冷静而迅速:“全军转入二级戒备,偃旗息鼓,所有火光减半,不得喧哗!”
紧接着,第二道命令发出:“王嗣,点齐五百轻骑,全员换上我的‘玄鳞帅盔’,打出主帅旗号,立刻绕道南岭,给我闹出大动静来!”
“再传令工匠营,连夜赶制一百具‘声炮’!”所谓的声炮,是林默的独创,用粗大的竹筒装填火药和碎石,点燃引线后,爆裂之声雄浑如战鼓齐鸣,足以以假乱真。
他要在钟会的心中,种下一个致命的错觉:他林默本人,就在南岭,并且即将对魏军侧翼发动一场凶狠的反攻!
亥时三刻,远方的地平线上,尘烟骤起,仿佛一条黑色的巨龙,在月色下疾速翻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