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阴平道(2 / 2)

原来,就在幼马发病当日,阎宇曾低声禀报:“昨夜巡栏时,李伍长曾言有两匹幼驹进食减少,我以为寻常湿冷所致,未曾上报……”

林默闻言沉吟良久:“细微之兆,常为人所忽。若当时有人详录其状,或可早防。”

当夜,林默独坐帐中,并未理会堆积的军务,而是翻阅着首日交上来的十几本日记。

大多记录平平,无非是“进食草料三斗,饮水两桶,奔跑有力”之类的套话。

他耐着性子一页页翻过,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了一页粗糙的竹简上。

那是一名来自南中的老兵所写,字迹歪歪扭扭,却格外清晰:

“吾马‘玄甲’,今日拒食青草,只饮清水。立于栏前,远眺北方,眼有血丝,不时低鸣,似……忆故土。”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针刺了一下。

他反复看着那“忆故土”三个字,缓缓放下竹简,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颤动与敬畏:“原来……它们也会思乡。”

窗外,连绵的秋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

一轮明月破云而出,清冷的月辉洒满大地,照在马场外那一排排整齐的架空草棚之上。

油布覆盖的草垛连绵起伏,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银色光泽,宛如一片无边无际的麦浪。

只是这片麦浪,没有随风摇曳,而是静静地、坚定地,积蓄着磅礴的力量,仿佛一条凝固的银色大河,无声地、执拗地,朝着遥远的北方,奔涌而去。

帅府的灯火,彻夜未熄。

姜维立于舆图前,目光如鹰,紧盯着北方的沓中。

林默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如同磐石:“伯约,此行五百轻骑,三百草车,看似是为苜蓿,实则是为我大汉铁骑的未来,投石问路。”他递过一只沉甸甸的防水行囊,“这里面,是新制的桐油马鞍,轻便坚韧,不畏雨雪。还有这份微型舆图,标注了数条鲜为人知的密道。记住,遇魏军主力,诱敌南下即可,保存实力为上。”

临行前夜,月色清冷,银辉洒在营帐外的碎石地上,泛着霜一般的寒光。

一道倩影悄然立于姜维帐外,是苏锦。

她没有多言,只是将一枚精心缝制的蜀锦护腕系在他的手腕上。

指尖划过粗粝的铠甲边缘,触感微凉。

护腕上的丝线在月下泛出幽蓝光泽,那匹奋蹄疾驰的奔马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瞬就要挣脱锦缎,踏云而去。

风掠过她的发梢,带来一缕淡淡的兰草香——那是她惯用的熏香。

“马到功成。”她轻声说,嗓音低柔却清晰,像远处传来的更漏滴答。

她的眼眸映着月光,关切与期许交织,胜过千言万语。

大军开拔,五百轻骑如一条游龙,护卫着长长的车队,向着阴平古道蜿蜒而去。

马蹄踏在干裂的土路上,扬起阵阵尘烟,鼻息间尽是草料与皮革混杂的气息。

铜铃轻响,在山谷中回荡,宛如命运的低语。

初时一路顺风,然天有不测风云。

行至阴平狭道,天空骤然铅云密布,风卷残叶扑面而来,带着湿土与雷电的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