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盆地气候潮湿,秋雨连绵,习惯了北方干燥气候的羌马开始水土不服,接连有十余匹出现了烂蹄、咳喘的病症。
苏锦心急如焚,立刻修书一封,派信使火速送往南中,请孟昭容调派精通草药的医师北上。
林默得知后,亦是雷厉风行,一面命诸葛琳琅从锦城紧急调运大批防潮的草席与特制的熏香药包,一面下令工匠在马场四周深挖排水沟渠,并在马厩地面铺设厚厚的松木垫层,隔绝湿气。
他甚至还想出了一个巧思,召集城中最好的工匠,让他们仿照羌人马鞍的样式进行改良,将鞍底加宽,嵌入用桐油浸泡过的防潮布,不仅防潮,更能减震,最大程度地保护马背。
双管齐下,十日之后,病马尽数痊愈,马场内再次恢复了龙马精神,士气空前高涨。
秋末的一个深夜,月华如水。
林默与苏锦并肩巡视着灯火通明的马场。
一队新兵正在进行夜间试跑,蹄声整齐划一,沉闷有力,如同远处初动的春雷。
突然,队伍中一匹通体乌黑、神骏异常的战马猛地挣脱了缰绳,发疯似的向营门狂奔而去!
它快如闪电,沿途撞翻了数个草料架,引起一片惊呼。
就在众人手足无措之际,苏锦动了。
她不言不语,矫健地翻上身边另一匹马,却并未从后方追赶,反而催马绕了一个大圈,轻巧地拦在了黑马前方。
她缓缓下马,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捧最鲜嫩的草料,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眼神温柔而坚定。
狂奔的黑马骤然停步,警惕地打着响鼻,与她对峙。
片刻之后,它仿佛被那双眼睛里的宁静所安抚,迟疑着低下头,轻轻啃食起苏锦掌心的草料。
随后,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这匹烈马竟缓缓弯曲前腿,伏跪在地,宛如臣子拜见君王。
林默凝视着这一幕,良久,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马认的不是骑手,是心。”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马场的围栏,穿透深沉的夜色,望向遥远的北方,那座名为长安的帝都。
“当这三千铁骑踏破潼关时,世人会记得——我蜀汉的刀,是从一匹不肯认主的马开始练起的。”
夜风吹过马厩,卷起新换草料的清香。
战鼓虽未擂响,但一股无形的铁流,已然在此地悄然汇聚成型。
林默深吸一口气,这股混杂着马匹、汗水与草料的气息,便是未来的味道。
他满意地环视着这片倾注了无数心血的马场,看着那八百张不知疲倦的嘴正在大口咀嚼着堆积如山的草料,听着那整齐划一、如同磨盘碾压的进食声,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微笑。
阎宇跟在一旁,脸上同样洋溢着喜悦,只是当他的目光扫过那以惊人速度减少的草料垛时,笑容里不由自主地添上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凝重。
阎宇心中的那丝凝重,林默早已察觉。
这三日,他看似在巡视马匹的驯养进度,实则目光更多地停留在那飞速消耗的草料上。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支未来铁骑的命脉,并非拴在马厩的缰绳上,而是系于这看似不起眼的草料供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