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双眼睛瞬间聚焦,空气凝固得能拧出水来。
范磊的呼吸猛地一窒,揪着王程阳衣领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在湿透的布料上摩擦出吱呀声。
他那张凶悍的脸剧烈地抽搐起来,暴怒的红潮在脸上忽明忽暗,仿佛血液在血管里狂暴地冲撞。
时间像是凝固了,四周只剩下哗哗的雨声。
突然!
那只攥着衣领的手猛地松开,不是放弃,而是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狂怒狠狠向下用力一掼!
“操!”
范磊狠狠一脚踹在旁边一块半埋的石头,碎石飞溅!
他像个暴躁的困兽般在原地转了个圈,猛地又停住,胸膛剧烈起伏。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雨衣帽檐流下,汇成道道水线,狠狠砸在他脸上。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凶狠,死死钉在王程阳那双燃烧般的眼睛上,如同两把利剑针锋相对。
山风卷着冷雨抽打在每个人脸上,山坳里死寂得只剩下滂沱雨声。
就在这时。
啪…啪…啪…
沉稳的皮靴踏破泥水的声音,不疾不徐,穿透雨幕传来。
几十道目光,连同对峙的范磊和王程阳,都下意识猛地转向声音来处。
山坳入口,一个挺拔的身影撑着伞走来。
墨绿的军用雨衣整洁利落,不见丝毫泥污。
伞沿垂下的雨帘后,露出一张线条冷硬、眼神深邃而沉静的面孔。
所有人的心脏瞬间被攥紧。
赵毅。
他没有看任何人,平静地走到中心,收拢伞骨,随手递给旁边一名泥猴似的队员。
那队员下意识地双手接过湿淋淋的伞,惊愕得呆若木鸡。
赵毅的目光越过范磊宽阔的肩头,落在泥泞中那个依旧挺直如标枪的身影上。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王程阳,血泥被剥落又覆盖。
他低垂的右手几乎皮开肉绽,小指不自然地歪向一边,明显已经骨裂变形。
缠裹左臂的破布条浸透了黑红的血污。
脸上,除了那双在疲惫泥污中依旧像淬了火一样亮得惊人的眼睛,只剩一片灰败。
赵毅的视线没在王程阳的伤处多停留,最终定格在对方眼底深处,只问了一句。
“撑得住?”
王程阳眼睑剧烈颤动,一股无法形容的酸胀猛地冲上鼻腔,直刺眼底。
他猛地收紧下颌,面部肌肉绷得像钢丝,用尽全力把翻涌的情绪死死压住。
干裂流血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咽下混杂血和雨水的唾沫,最终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嘶哑得如同石头摩擦:
“撑得住。”
赵毅幅度极小、却异常清晰地轻轻点了下头。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范磊那张依旧涨红、残留着狂怒的脸,又扫过周围三十个泥塑般僵立、大气不敢喘的新兵。
沉静的声音不高,却在滂沱雨声中穿透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神剑要的兵,是在绝境里也能踩出一条活路的兵。是不丢下同伴的骨头。”
“规矩,是死的。”
“活下来的规矩,才是真本事。”
“能带回来的兄弟,那才叫脊梁。”
“王程阳,我尊重你的选择,可是你能承受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带来的后果和代价吗?”
“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李景强的腿却要保不住了。”
“我很好奇,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你会不会后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