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晨小心翼翼地措辞，他决定将系统兑换的需求，包装成一个合情合理、符合时代背景的解释。
他需要钱，但不是为了中饱私囊，而是为了开启一项可能改变工厂，乃至更大利益格局的技术升级。
老刘眯起了眼睛，瞳孔在透过窗棂的清冷月光下微微收缩，这让姜晨想起了黑暗中审视猎物的猫。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怀疑和意动激烈地交战着。
这小子嘴里的“买材料”，听着就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但他又想起靶场上那脱胎换骨的63式步枪，想起陈参谋和王连长试枪后那掩饰不住的惊讶和赞许。
眼前这个年轻人，确实有点邪门，有点超出他的认知。
那股子自信和笃定，不像是在吹牛。
沉默在狭小的宿舍空间里蔓延，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和此起彼伏的鼾声。
良久，老刘粗重地喘了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猛地一拍大腿，低声骂了一句：“奶奶的，你小子是真能来事！”
这句骂，听起来却不像是责备，反而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无奈和……期待。
他选择了跟着姜晨一起梭哈。
于是他从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内兜里掏了掏，摸出一个用布包着的小钱包，解开绳子，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数出几张票子。
有十块的“大团结”，也有五块、两块、一块的，凑在一起，皱皱巴巴，散发着汗渍和岁月混合的味道。
这是他省吃俭用攒下最后的家底，轻易不肯动用。
“喏，这是三百块。”老刘把钱塞到姜晨手里，动作有些生硬，“这是我的棺材本了。你小子省着点花，先弄你说的那些材料。至于图纸...”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姜晨，“你还是得上交给王连长。但这钱，就算我老刘投的本！要是这锅炉改好了，省了煤，给厂里立了功，我老刘跟着沾光，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可要是……你小子把这钱打了水漂，还把锅炉给弄坏了，耽误了生产和供暖……”
“到时候别怪我老刘翻脸不认人，扒了你的皮！”
姜晨紧紧攥着手里那带着体温和信任的钞票，郑重地点了点头：“刘班长，您放心！我姜晨拿人格担保，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行了，少跟我来这套虚的。”老刘摆摆手，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我再去转转。你小子也早点睡，别尽琢磨些有的没的。”
说完，他不再多看姜晨一眼，转身拉开门，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走廊里，只留下门轴轻微的“吱呀”回响。
姜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才的每一秒都像是在进行一场心理博弈。
三百块！
这在这个年代绝对是一笔巨款，相当于普通工人五六个月的工资。
而自己上次改造五六式立功，也才得到三百块的奖励。
老刘的信任，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也化作了更强的动力。
他将钱小心地收好，躺回床上，却再无睡意。
脑子里全是锅炉改造的细节和对未来的规划。
他侧耳倾听，直到确认老刘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宿舍里的鼾声也恢复了平稳的节奏，他才悄无声息地再次坐起。
时机已到。
他像一只灵猫般，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地板偶尔会因为他的体重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每一次都让他的心跳漏跳半拍。
他屏住呼吸，摸索着穿好衣服，然后轻轻拉开门，闪身溜了出去。
深夜的厂区寂静无声，只有几盏孤零零的路灯在寒风中瑟缩，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空气冰冷刺骨，吸入肺中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远处，高大的烟囱像沉默的巨人般矗立在夜幕下。
姜晨裹紧了单薄的外套，借着月光和微弱的灯光，熟门熟路地朝着锅炉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的脚步很轻，尽量踩在坚实的地面上，避开可能发出声响的碎石或积水。
锅炉房那巨大的轮廓在黑暗中渐渐清晰。
白天里热浪翻腾、人声鼎沸的地方，此刻显得格外空旷和寂静。
只有一股淡淡的煤灰味和冷却金属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大门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
姜晨左右观察了一下，确认四下无人，这才推开沉重的铁门，闪身钻了进去。
“咔哒。”
他轻轻将门从里面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寒风和光线。
锅炉房内一片漆黑，只有几处炉膛观察孔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红光，像怪兽蛰伏的眼睛。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煤烟、机油和铁锈混合的气味，比白天更加刺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