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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天稷星垂芒(1 / 2)

处暑刚过,函谷关的田野已看不到半点绿色。原本该沉甸甸的谷穗早在二十日前就枯成了灰,风一吹,穗粒像碎木屑般簌簌往下掉,落在龟裂的田地上,扬起阵阵土雾。尹喜蹲在观星台的露台上,指尖捏着粒干瘪的谷子,谷壳脆得一捻就碎,露出里面只有指甲盖大的米仁。

夜幕初垂时,他举着望筒望向紫微垣东南,天稷五星正悬在那里。这五颗主掌五谷丰歉的星,此刻光芒弱得像将熄的烛火,星芒短而钝,像被旱气抽干了精气,连排列的阵型都显得蔫蔫的,失去了往日的规整。《夏小正》里“天稷五星如五谷,旱则星芒减”的句子在舌尖打转,尹喜忽然想起父亲藏在《甘石星经》夹层里的那张图——图上画着天稷五星的七种光芒,最末一种便是这般萎顿,旁注着“星弱如萎,岁收减半,改种则存”。

“先生,南坡的黍子全枯了。”李信背着个空篓子从石阶下上来,篓底还沾着几粒秕谷,“张老栓家的地裂得能塞进拳头,他蹲在田埂上哭了半晌,说这是天要绝人。”

尹喜放下望筒,将那粒碎谷扔进嘴里,苦涩的味从舌尖漫到喉咙。他指着天稷五星的方向:“你看那星,第一星主麦,第二星主黍,第三星主稷,第四星主稻,第五星主菽。如今五星齐弱,可细看第五星的芒脚,还有丝青气,这是菽能活的兆头。”

李信顺着望筒望去,果然见天稷第五星的边缘有缕极淡的青光,像枯木上抽出的新芽。“您是说……改种豆子?”他有些迟疑,“可现在已是处暑,豆子得清明下种,这时候种,能结荚吗?”

“能。”尹喜从案头翻出卷《泛胜之书》,书页上用朱笔圈着“耐旱者,菽为上,秋播可收,虽晚不枯”,“我让人去后山寻过,有种野绿豆,当地人叫‘救荒豆’,耐旱耐涝,四十日就能成熟。天稷第五星属土,菽得土气而活,错不了。”

他让人敲响了关城的铜钟,钟声响得有些发闷,像被旱气堵住了喉咙。百姓们扛着锄头聚在观星台脚下时,多数人脸上都带着麻木的绝望。西坊的陈长老拄着根枣木拐杖,拐杖头被磨得发亮,他望着远处的赤地,声音沙哑:“尹先生,别费力气了,这时候种啥都活不了,听天由命吧。”

“天没要绝人。”尹喜站在台口,手里举着张新绘的星图,图上天稷五星用金线标出,第五星特意用靛青描了圈,“《甘石星经·天稷篇》说‘天稷主岁收,星变则法变’。五星虽弱,第五星尚有生气,对应豆类,改种救荒豆,四十日可收,虽不能满仓,却能保全家口。”

人群里炸开了锅。有人说这是瞎折腾,有人骂是拿百姓当试验品,张老栓红着眼挤到前面,手里攥着把枯黍:“尹先生,您要是骗俺,俺就把这把黍子撒在观星台上,让您天天看着!”

尹喜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些圆滚滚的黑豆,豆粒饱满,带着层油光。“这是从后山采的救荒豆,我让人试过,埋在干土里三日就发了芽。”他抓起一把撒在地上,豆子落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信我的,就跟我去选地;不信的,我也不勉强,只是别挡着别人活命。”

张老栓盯着那些豆子看了半晌,突然将手里的枯黍往地上一摔:“俺信!十年前大旱,就是您爹让俺们种荞麦活下来的,这次俺还信尹家的话!”

选地的事定在次日清晨。尹喜带着百姓往东北坡去,那里的土是褐红色的,虽也干裂,却比南坡的沙土保水。他让人按天稷第五星的轨迹画线,每隔三尺挖个坑,坑底要埋层枯草,再浇半瓢水,等水渗透了才能下种。

“《泛胜之书》说‘种菽,必深其根,浅则枯’。”尹喜蹲在地里示范,手指在坑底扒出个三寸深的小窝,“这救荒豆的根能扎到三尺深,能吸着地下的潮气,你们看天稷第五星的芒,虽短却深,就是在说这个理。”

太阳升到头顶时,北坡已种了半亩地。李信提着水壶挨个送水,见有个年轻媳妇往坑里多浇水,忙拦住她:“按先生说的,半瓢就够,水多了反而烂根。”

那媳妇眼圈红红的:“俺怕它渴……”

尹喜走过来,指着天上的天稷五星:“你看那星,渴了会垂芒,涝了会散光。现在它的芒是直的,说明不渴不涝,咱按星的意思来,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