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沉稳者”海军士兵那场短暂而危险的遭遇,如同一盆冰水浇在扎克头顶,让他彻底清醒。
罗格镇监押区绝非简单的实习岗位,而是一个布满陷阱的泥潭,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他手中掌握的录音和记录,此刻不再是单纯的情报,而是烫手的山芋,更是可能引爆整个局势的雷管。
直接交给汉默尉官?风险不可控。
汉默本人是否干净尚属未知,即便他忠于职守,以其地位能否妥善处理此事也是疑问,更可能的是为了平息事端,将知情的扎克作为替罪羊一并“清理”。
隐匿不发?
则如同怀抱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那两个海军内鬼绝不会放心一个知晓他们秘密的“新人”长期存在,下一次的“谈话”可能就不会如此“温和”了。
他必须寻找一个更高级、更稳妥,并且能让他从中获利的渠道。
他的大脑飞速检索着所有可能的选择,最终,目标锁定在了一个名字上——斯潘达姆。
那个在他离开特尔斐前,沃尔夫教官话语间隐约提及,据说对“年轻忠诚血液”感兴趣的CP9管理层人物。
虽然未曾谋面,但这是扎克目前能够想象到的、最高层级且可能对“内部清理”感兴趣的“投石问路”对象。
如何将信息送达?
他不可能直接联系到斯潘达姆。
他需要一个信使,一个能跨越层级、直接将情报送入CP9核心圈的信使。
他想到了沃尔夫教官。作为训练营负责人,沃尔夫必然有与上层沟通的渠道,而且将自己“培养”出来,沃尔夫某种程度上也与他的表现利益相关。
决心已定,扎克开始行动。
他利用一个休息日,以“熟悉罗格镇环境”为由申请外出——这是低阶守卫被允许的有限自由之一。
汉默尉官并未阻拦,只是阴鸷地瞥了他一眼,挥挥手让他快去快回。
走出监押区的高墙,罗格镇的喧嚣扑面而来。
扎克没有像普通游客那样走向处刑台广场或者繁华的商业街,他拉低了头上简陋的兜帽,像一滴水融入人流,迅速拐入那些狭窄、脏乱的后巷。
他需要找到一个绝对安全、不受监视的地方来处理那份录音。
在一个废弃仓库的角落里,扎克确认四周无人后,取出了微型录音贝和几张记录着关键时间点、人物编号的纸条。
他没有携带任何能指向特尔斐或CP体系的物品,所有记录都用的是通用语和数字代号。
他将录音贝内关于那晚异常动静、老者反应以及“急躁者”通讯的片段,转录到了一个在罗格镇随处可以买到的、最普通的空白音贝上。
同时,他将自己的分析判断——关于可能存在内部信息传递网络,以及两名海军士兵可疑行为的推断,用尽可能客观、精炼的语言写在了一张薄纸上,没有署名,没有身份标识。
做完这一切,他将原始录音贝和记录销毁,只留下复制品和那张匿名报告。
接着,他找到了一家位于码头区边缘、鱼龙混杂的酒吧,这里充斥着海贼、走私贩和情报掮客。
他花费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贝利(来自特尔斐发放的少量津贴),雇佣了一个衣衫褴褛、眼神浑浊的流浪汉。
“把这个包裹,”
扎克将封装好的音贝和报告塞给流浪汉,声音压得很低,
“送到海军支部大门岗哨,就说是一个‘热心的罗格镇市民’捡到的,可能与支部内部安全有关。交给他们,你就能拿到剩下的钱。”
他先付了一半的费用。
流浪汉看着手中轻飘飘的包裹和另一半酬劳的诱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点了点头,混入了人群。
扎克远远地跟在后面,看着流浪汉踉跄地走向海军支部大门,将包裹交给了门口执勤的哨兵,并指手画脚地说了些什么。
哨兵疑惑地接过包裹,打量了几眼,转身进了岗亭。
任务完成。
包裹会通过海军内部的渠道层层上报,只要其中任何一环有CP系统的眼线,或者海军内部足够重视,这份情报最终有很大概率会流入CP9的视线,尤其是当“斯潘达姆”这个名字可能被沃尔夫教官在适当场合提及的情况下。
他利用了体系内的官僚程序和情报网络,将自己完美地隐藏在了“热心市民”的匿名身份之后。
做完这一切,扎克没有停留,迅速绕路返回了监押区。
整个过程如同一次精密的间谍行动,没有留下任何与他直接相关的痕迹。
接下来的几天,监押区内的气氛愈发微妙。
汉默尉官的脾气似乎变得更加暴躁,训斥下属的频率明显增加。
巡逻队的编制进行了一次不引人注目的小调整,“急躁者”和“沉稳者”被分别调往了不同的班次,并且明显被边缘化,不再负责关键区域。
那个敲击密码的老者,所在的监舍被加强了巡逻密度,但老者本人依旧沉默,只是敲击的频率似乎降低了。
扎克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了然。
他的“石头”已经投出,并且激起了涟漪。
上面的人已经注意到了,并且开始采取行动,虽然暂时是温和的内部调整,但这意味着他传递的信息被接收了。
他依旧恪守着守卫的本分,在监控室里认真记录,在宿舍里沉默寡言。
巴顿对他这种“胆小怕事”的表现愈发不屑,认为他浪费了外派的大好机会,应该像他一样,用拳头在巡逻队里建立威信。
一周后,一个看似平常的下午,扎克刚刚结束值班,正准备去食堂。
汉默尉官的一名传令兵找到了他。
“77号,汉默尉官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