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八年一月,晋城,晋兴银行总行地下金库
厚重的钢制气密门沿着滑轨无声地开启,发出沉闷的契合声。
门后并非寻常银行仓库的昏暗,而是被头顶一排排特制的防爆电灯照得亮如白昼。
光芒洒下,映出了一片足以让人窒息的景象。
苏婉贞作为晋兴银行的掌舵人,站在金库入口的平台之上。
她身后跟着几位银行的核心高管以及金库总管,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下方那一片由贵金属构筑的“城池”。
首先夺人心魄的,是右侧那片黄金之海。
原本十三万两(6.5吨)的原始储备,如今已膨胀为一片更为壮观的景象。
靠近入口处,是码放整齐、闪烁着柔和却又沉重光芒的枯树林金锭,每一块都打着矿山和成色的烙印,这是过去两年多从2号、3号矿点源源不断产出的成果,重达八万六千两(约4.3吨),为原有的黄金储备增添了坚实的一份。
而更深处,那几乎望不到头的区域,才是真正令人心神震撼的存在——那是堆积如山的、规格统一的国际标准金锭。
它们静静地躺在特制的架子上,如同沉睡的巨兽,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财富威压。
这便是领航者公司自一九一五年起,三年间将所有出口所得利润。高达三点八亿银元的巨额财富,在国际市场上悉数转化为的硬通货:总计四百八十二万两(约241吨)黄金!
仅仅是站立其旁,便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凝结空气的沉重质感。
黄金的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冰冷而绝对的力量,无声地诉说着山西工业脉搏强劲跳动所换来的惊人积累。
目光转向左侧,则是浩瀚的白银之山。
原本七百万两(350吨)的白银基础,如今规模更为庞大。
新熔炼的枯树林银锭,同样源自矿山,重达两百六十六万两(约133吨),与原有的银锭堆放在一起,形成了一片起伏的银色丘陵。
相较于黄金令人屏息的威严,白银的光芒更为温润,但那庞大的体积和重量,同样宣告着无可置疑的购买力根基。
金库总管手持厚重的清单,声音因激动而略带沙哑,却清晰地汇报着最终核对的数据:
“禀行长,诸位理事,截至民国六年(1917年)腊月三十日,我晋兴银行金库实有……”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朗声宣读:
“黄金储备,总计五百零三万六千两,折合约二百五十一点八吨!”
“白银储备,总计九百六十六万两,折合约四百八十三吨!”
这几个数字在金库巨大的空间内回荡,带着金属般的回响。
尽管众人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最终确认的数字被念出时,依旧感到一阵心悸。
尤其是那近二百五十一吨的黄金储备,这是一个放在当今世界任何一家主流银行面前都足以令人侧目的数字,是支撑起一切金融活动的定海神针。
苏婉贞缓缓走下台阶,高跟鞋敲击在特制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走过那沉默的黄金之海,指尖在一排冰凉的金锭上轻轻拂过。
“三点八亿的出口收入,全部化作了这些。”
她语气平静,但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这意味着,我们发行出去的每一元晋兴纸钞,背后都有远超其面值的真金白银作为准备。
民众相信我们,商户接受我们,不是因为纸钞本身,而是因为它能随时、足额地兑换成这些实实在在的硬通货。”
她转身,看向身后的高管们:
“更重要的是,这笔财富,是通过我们自己的工厂、矿山,我们自己的工人和农民,生产出货物,一船一船卖到欧美换回来的!
它扎根于山西的土地和工业,不是借贷,不是投机,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
这才是我们金融体系最坚实的根基,也是我们敢于推行藏富于民,敢于大规模投资未来产业的底气所在!”
一位负责货币发行的理事补充道:
“行长,按照目前的发行量和储备量,我们的准备金率已达到一个极其稳健甚至可以说是保守的水平。
即便未来业务大规模扩张,我们也有充足的缓冲空间。
这部分黄金储备,足以支撑我们下一步在北平、上海、乃至香港设立分行的计划,甚至可以考虑在适当的时机,推动我们的晋元成为区域性的结算货币之一。”
苏婉贞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扫过这片令人安心也催人奋进的贵金属城池。
“将这些数据形成绝密报告。黄金储备的规模,列为最高机密,仅限于在座诸位知晓。”
她语气坚定地命令道:
“这是我们过去几年奋斗的结果,更是我们未来面对任何风浪的压舱石。有了它,我们才有能力继续支持山西的宏图,才能让山西这片土地,真正走向富强。”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无言的财富,转身,率先向金库外走去。
“走吧,让这些金银继续在此沉睡。我们要做的,是让它们在沉睡中,继续为山西的觉醒,提供无穷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