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未亮,林家村还笼罩在一片浅灰色的薄雾与静谧之中。
领航者综合学校那足以容纳数万人的巨大操场上,却已是人影幢幢,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整整两万名身着统一绿色制服的少年团成员,以大队、中队、小队为单位,排列成一个个整齐得如同刀切斧凿般的方阵。
寒风呵出的白气在队伍上空氤氲,近两万人动作却整齐划一,跑动、列队、报数,除了沉闷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短促有力的口令声,再无一丝杂音。
他们如同初生的森林,在黎明前蓄势待发。
在操场前方的主席观礼台上,一个同样穿着绿色制服,静静地站在那里。
晨风吹动他额前的黑发,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庞大的方阵。
正是林砚。
他悄然归来,如同以往许多个清晨一样,站上了这个熟悉的位置。
在观礼台下方,担任今日总值星官和领操员的虎子与二丫,身姿笔挺,目光锐利地巡视着全场。
虎子个头蹿高了不少,肩膀变得宽厚,黝黑的脸上褪去了不少稚气,多了几分沉稳干练。
二丫依旧梳着利落的短发,身姿矫健,眼神清澈而专注。
起初,他们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操场上。
直到虎子习惯性地将目光扫向观礼台,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那个本该空着的位置上。
那个身影……?
虎子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下意识地用手肘极其轻微地碰了一下身旁的二丫,用眼神示意观礼台方向。
二丫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先是疑惑,随即,当她看清那在晨曦微光中无比熟悉、却又因半年未见而略显陌生的侧脸时,她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嘴巴微微张开,差点就要惊呼出声,又猛地用手捂住。
是砚哥儿!
他不是在太原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过年还早着呢!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惊喜与难以置信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两个少年的心。
虎子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比跑完五公里还要剧烈。
二丫的眼圈甚至微微泛红,那是久别重逢的激动。
但他们毕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少年团骨干。
强烈的纪律性让他们迅速压下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呼唤和冲过去的冲动。
虎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从林砚身上移开,用比平时更加洪亮、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发出了下一个操练口令:
“全体都有——预备,军体拳第一套,开始!”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操场上回荡。
几乎在口令发出的同时,观礼台上的林砚目光精准地落在了虎子和二丫的身上。
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在无数整齐舞动的身影和肃杀的口号声中,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没有言语。
林砚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清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赞许,有怀念,更有一种只有他们彼此才能理解的、源自童年相伴的深厚情谊。
他对着他们,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就这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一个点头。
虎子和二丫瞬间觉得,这冬日清晨的寒意仿佛都被驱散了,胸膛里被一种滚烫的暖流填满。
所有的疑惑和惊讶,都化为了巨大的自豪与动力。
二丫挺直了背脊,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明亮。
虎子吼出口令的声音,更加沉稳有力,充满了力量感,仿佛要将这半年的成长与积蓄的所有力量,都在这一刻展现给台上那个他看着、也看着他长大的伙伴看。
林砚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他看到了虎子那强自镇定的激动,看到了二丫眼中闪烁的泪光与喜悦,也看到了整个少年团因他而瞬间被点燃、却又被严格纪律强行压抑住的昂扬士气。
他没有训话,没有指示,只是如同定海神针般伫立在那里。
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两万颗年轻心灵最有力的鼓舞和最直接的检阅。
晨光终于刺破云层,洒在他绿色的制服上,也照亮了下方程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海洋。
晨操结束的号声响起,少年团成员们有序解散,但许多目光仍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从观礼台上缓步走下、融入晨曦中的绿色身影。
林砚没有多做停留,在虎子、二丫等人复杂而崇敬的注视中,离开了操场。
回到新村的院落时,祖母陈素秋早已准备好了热腾腾的早餐。
金黄的东方兰梦小米粥熬得浓稠喷香,配上自家腌制的脆嫩小菜和刚出笼的白面馒头,简单却充满了家的味道。
“快,砚儿,趁热吃!这一大早去看操练,肯定冻着了。”陈素秋一边给孙子盛粥,一边心疼地念叨。
林广福坐在主位,看着孙子,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满意。
“爷爷奶奶,也吃。”林砚接过粥碗,感受着碗壁传来的暖意。
饭桌上,话题自然又转到了林永强的婚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