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织机雷鸣(1 / 2)

林砚离开总部大楼,没有乘坐马车,而是信步走向这片崭新的区域——领航者纺织材料厂太原一期。

春风依旧带着工业区的特有味道,但越靠近纺织厂区,空气中开始混杂进棉絮的微尘和一种淡淡的、新布匹特有的气息。

巨大的厂房门敞开着,远远便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不同于金属撞击的另一种轰鸣。

那是一种更加密集、更加连绵不绝的声响,是数以百计的机器协同运作时产生的、令人心悸的低频震动和高频嗡鸣的混合体。

门口有工业区的保安团士兵肃立,见到林砚,立刻挺直腰板行礼。

林砚微微颔首,走了进去。

声浪骤然放大,扑面而来。

眼前是极为壮观的景象:宽阔到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间,光线明亮,巨大的蒸汽管道沿着屋顶架设,为每一台机器提供着动力。

空气温热,漂浮着细小的棉絮,像是一场永不停歇的微雪。

车间被清晰地划分为几个区域。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清花和梳棉车间,巨大的机器将压紧的棉包拆开、打松、去除杂质,梳理成洁白、蓬松的棉条,如同源源不断的云絮流。

而后是并条和粗纱工序,棉条被进一步拉伸、合并、捻绕,变得更加均匀、强韧,为最终的纺纱做准备。

但真正的核心,是那占据了车间最大面积的细纱车间。

一排排、一列列自行设计制造的环锭细纱机巍然矗立,如同钢铁组成的森林。

数以万计的纱锭飞速旋转,发出震耳欲聋的集体呼啸声。

洁白的粗纱被精确地牵引、加捻,变成纤细却强韧的棉纱,被飞快地卷绕到纸管上,变成一个个饱满的纱锭。

女工们穿着统一的工装,头发被仔细地包在帽子里,穿梭在机器之间,目光锐利地巡视着断头、更换满纱,动作麻利。

林砚的目光扫过这些机器,重点却不在机器本身。

他更关注的是纱锭的转速是否稳定,断头率是否在控制范围内,女工们的操作是否规范流畅,地面是否整洁,飞花是否被有效地收集(这既是成本,也是火灾隐患)。

他看到有专职的保全工提着工具箱在机器间巡检,不时停下用油壶加油或拧紧某个螺丝,这是设备稳定运行的基础。

穿过细纱车间的声浪墙,后方是准备车间和最终的织布车间。

在这里,经过络筒、整经、浆纱等复杂准备工序的经纱,被整齐地卷绕在巨大的织轴上,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方阵。

而后,这些织轴被吊装到位,装入一台台同样由自家机械厂制造的、力道惊人的高速飞梭织布机。

织布机的轰鸣是另一种节奏,更加沉重、更有冲击力。

巨大的梭子拖着纬纱,在密集的经纱间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飞速来回穿行,每一次穿梭,都伴随着综框的起落和钢筘的撞击,将经纬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最终,出来的不再是纱线,而是致密、平整、幅宽远超此时国内普通土布的灰色或白色坯布,如同瀑布般从机器上倾泻而下,被卷成巨大的布卷。

林砚在一台织机前停下脚步。他伸手摸了摸刚刚织出的布面,手感厚实,纹理均匀。

他仔细看了看布边的平整度,又抬眼看了看机器上方那个不起眼的铭牌——上面刻着“领航者机械制造厂,型号:LT-1915-A”。

“林先生。”一个略带拘谨,但发音清晰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砚转过头,看到三个穿着工程师制服的年轻人快步走来,领头的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神色间带着紧张和恭敬。

他们是去年招聘来的英国留学生,领头的叫赵兴华,毕业于曼彻斯特理工学院,专攻纺织机械。另外两人是他的同学兼助手。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许多留学生都选择了回国,因此去年领航者公司招聘了许多各类型人才。

“赵先生。”林砚点了点头,目光重新投向织机,“运行情况怎么样?”

赵兴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汇报条理清晰:“回林先生,一期一百二十台织机,目前全部满负荷运转。得益于我们自行生产的优质钢材和加工精度,机器故障率控制在百分之零点三以下,远低于我们预期的百分之一。平均台时产量达到三点二米,产品一等品率稳定在百分之九十四以上。”

他指了指机器驱动的源头——那些通过天轴与屋顶主蒸汽管道连接的蒸汽轮机单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