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正太街附近
民国二年十二月中旬
晋兴银行太原总行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自打被那个带着精悍护卫、一身贵气的小少爷买下后,就再未向公众敞开过。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迅速竖立起来的、足有两丈高的坚实木板墙!
这木板墙沿着占地颇广的宅院边界严密合围,如同给这座深宅大院套上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巨大匣子,连屋顶的飞檐都彻底隐没,只留下高耸的板墙轮廓,在冬日的天空下透着生硬的冷峻。
这前所未见的“遮眼法”,瞬间点燃了太原城熊熊燃烧的好奇心,成了街谈巷议的头号奇观!而伴随这奇观一同发酵的,还有对那笔惊人房产交易的惊叹与揣测。
“听说了吗?就那被围起来的宅子,晋兴银行花了这个数!”拉洋车的王老五在茶摊边歇脚,神秘兮兮地伸出三根手指,又翻了一下,压低声音:“三万五千块大洋!真金白银!”
“我的老天爷!三万五?!”卖烤红薯的老李头惊得差点把炉子掀了,“前清那会儿,这宅子主人可是位二品大员!后来犯了事宅子就荒了。都说这宅子风水不好,晦气!晋兴的人是真不差钱?”
“胆子大?我看是钱多烧的!”
旁边一个穿着半旧绸褂、像是小铺东家的中年人插话,语气酸溜溜,“一个长治来的银行,出手就是三万五大洋买没人要的宅子?
啧啧,这手笔,太原城的老钱庄东家们怕也没几个敢这么干!
你说他们是真有金山银海,还是打肿脸充胖子,就为了在督军面前露脸?”
“露脸?我看是露富!”
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推了推眼镜,望着那密不透风的板墙,眼神复杂,“买下这么大的宅子,又花大价钱围起来折腾,动静还那么大,这前后加起来,怕不得再扔进去一两万大洋?这晋兴银行的底子,深不见底啊!”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听说,就是为了发那个什么山西特别公债?搞这么大排场,这公债靠谱吗?”
“嘿!瞧见没?那高墙里头,动静就没停过!”
王老五又指着板墙,对老李头说,“我那在砖窑干过的表侄,前儿托关系混进去扛了两天活儿,回来说里头邪乎!”
“咋邪乎了?”老李头赶紧凑近。
“拆!可劲儿地拆!”王老五比划着,“除了临街那几间铺子留着改门面,后面那些雕梁画栋的好房子、大花园,全在拆!
乒乒乓乓,跟打仗似的!挖地的动静更大,尤其后头那块,深更半夜都听见打夯机咚咚响,震得地皮都颤!那洋灰的味道,呛鼻子!还有啊,”他神秘地左右看看,“隔三差五就有盖得严严实实的大车,半夜三更进出,押车的兵都带着真家伙!你说,这得往里运多少好东西?”
“门口站着拿枪的兵,凶神恶煞,苍蝇都飞不进去看一眼!”老李头啧啧摇头,“这哪是盖银行?这架势,倒像是修碉堡要塞!”
大德通票号气派的二楼窗口,二掌柜捻着山羊胡,阴郁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片刺眼的板墙和高墙后隐约传来的施工噪音。
“哼!乡下人进城,钱多人傻!”
他语气酸涩,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三万五大洋买座没有要的宅子?再往里砸钱拆了重建?还搞什么全封闭?故弄玄虚!哗众取宠!
无非是仗着督军府的势,想吓唬人罢了!”
他转头对心腹吩咐,声音带着厉色:
“加派人手,给我盯死了!一只耗子从里面跑出来都要知道!
我倒要看看,这帮长治佬花了天价,又捂得这么严实,最后能端出什么金疙瘩来!
想靠这虚张声势就抢太原的饭碗?做梦!”
前清遗老赵举人府上,几位赋闲的官员围炉品茗,话题离不开这神秘邻居。
“晋兴银行、林永年,苏婉贞,还有那个据说神童般的小儿?”
穿团花马褂的老者慢悠悠啜了口茶,“督军府那边,似乎默许甚至支持他们如此行事?斥巨资购没有要的宅子,又如此大动干戈地封闭施工,所图非小啊。
那高墙围挡,防的是贼,怕也是防我等窥探其虚实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捻佛珠的老者接口,眉头微蹙,“三万五大洋的宅子,眼皮都不眨就买了,还要往里填多少?
这财力单靠一个长治,怕撑不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