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县衙的行动(1 / 2)

长治方向的官道、土路、甚至田埂上,那沉默而浩荡的褴褛洪流,终于像无数条疲惫不堪的支流,缓慢地、艰难地汇入了长治县衙门前临时划出的巨大广场,以及周边几条被紧急清空的街道。

这里,早已不是宁静的官衙重地。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尘土味、草药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属于绝望深渊边缘的死亡气息。

无数双浑浊或炽热的眼睛,聚焦在广场前方临时搭起、覆盖着深蓝布幔的几排长桌后。

那里,就是传说中能按手印、领蓝褂、换新生的地方!

然而,想象中的立刻签约、分房、饱食并未发生。

最先迎上这群几乎被抽干最后一丝精气的灾民的,不是契约,也不是食物,而是一排排临时支起的、冒着滚滚白汽的大锅!

锅旁,是穿着干净灰色短褂、臂缠红布条、神色凝重而麻利的安置组人员。

他们现在并非稳坐高堂的县衙老爷,而是脚步不停穿梭在人群与锅灶之间的忙碌身影。

“排好!排好!别挤!一人一碗糊糊!先暖暖胃!老人孩子靠前!”

一个嗓门洪亮、脸上带着风霜痕迹的中年汉子,站在一张条凳上,挥着手臂大声维持秩序。

他是县里负责民政的老吏王福,此刻裤腿上沾满了泥点,声音嘶哑,眼神却像鹰隼般扫视着混乱的人群,随时准备扑向可能倒下的身影。

几个同样灰褂红臂章的年轻后生,抬着巨大的木桶,将浓稠的、散发着谷物焦香和淡淡咸味的糊糊,飞快地舀进灾民们伸出的、各式各样破碗或干脆是双手捧成的“碗”里。

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汗水顺着他们的鬓角往下淌。

“喝慢点!烫!都慢点!管够!下一锅马上就好!”一个抬桶的小伙子,看着一个饿极了的汉子不顾滚烫就往嘴里猛灌,烫得直抽气也不肯停,急得大喊。

养身糊糊,是第一步。

这不是施舍,是给这些油尽灯枯的身体,重新注入一点点能支撑他们对赌明天的本钱。

广场边缘,几顶新搭的宽大帐篷里,临时征调来的郎中带着药童和粗通包扎的妇人,正紧张地忙碌着。

帐篷门口,同样有灰褂人员在快速甄别:

“那个抱孩子的!对,就是你!孩子脸都烧红了,快送医帐!”

“老人家,这边!先坐下缓缓,喘口气!”

“这个!抬进去!快!温水擦身!”

一个安置组的小头目,蹲在一个刚被从人群边缘抬过来的、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老妇身边。

老妇怀里还死死抱着一个同样瘦小、气息微弱的孩子。

小头目用温水沾湿布巾,小心地擦拭着孩子滚烫的额头,还有干裂起皮的嘴唇,动作笨拙,却异常轻柔。

他对着身边匆匆跑过的同僚低声急促地说:“去,跟灶上说,给这孩子熬点米油,要稀一点,温的!快!”

老妇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片死寂的茫然,直到那温热的米油一点点被喂进孩子嘴里,孩子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那死寂的眼底,才重新燃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名为希望的火星。

她枯瘦的手指,下意识地抓住了孩子破旧的衣角。

甄别分流,是第二步。

当一碗碗糊糊暂时压住了腹中那噬人的饥饿感,当医帐暂时稳住了最危急的病情,广场中央那深蓝布幔覆盖的长桌,才真正成为焦点。

桌后坐着的登记组人员,不再是县衙里文绉绉的书办,而是从领航者公司、工业区甚至林家村少年团临时抽调的干练人手。

他们面前没有堆积如山的文书,只有简单的名册、蘸水钢笔和最重要的——那厚厚一叠,印着醒目安家立业功德契字样的契书。

“名字?籍贯?多大?会什么手艺?家里还有几口人?都在哪?”登记员语速飞快,问题直指核心。

他们没时间客套,必须最快速度理清眼前这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