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解决了肚子问题,苏月薇又到处溜达起来。
窝棚里光线昏暗,除了几个破瓦罐和干草堆,啥也没有。几个年纪小的孩子缩在角落,眼神空洞,连哭闹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苏月薇哪里受得了这个!
她骨子里那股假小子的活泼劲儿开始按捺不住。
“闷死啦!”
她“噌”地一下从干草堆上站起来,拍拍小裙子,清了清嗓子,声音脆生生地打破了沉寂:
“喂!你们想不想听故事呀?”她叉着小腰,努力摆出“本小姐见多识广”的架势,目光扫过那几个怯生生的小孩,“很精彩的故事哦!”
孩子们茫然地看着她,没什么反应。一个抱着婴儿的婶子倒是抬了抬眼,带着一丝疲惫的好奇。
苏月薇可不在乎有没有捧场,在她小小的世界里,想做的事,便去做!管它有没有听众!
她立刻盘腿坐下,小手一挥,唾沫星子差点喷出来:“话说那齐天大圣孙悟空!一个筋斗云,‘嗖——’十万八千里!手里金箍棒,碗口那么粗!”她夸张地比划着,“‘轰隆’一声!就把那天庭的南天门给捅了个大窟窿!哗啦啦,碎琉璃掉得满地都是!那些个天兵天将啊,吓得兵器都拿不稳啦!屁滚尿流地跑哇!”
她讲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把神仙打架讲成了街头混混斗殴,充满了孩子气的想象力和夸张。
渐渐地,那几个原本眼神空洞的小孩,不知不觉地挪了过来,围在她身边。
他们听不懂什么天庭、玉帝,但配上苏月薇生动的表情和动作,足够吸引他们了。
讲完儿童删减版的大闹天宫,苏月薇口干舌燥。
“哈……渴死啦!”一段大闹天宫的苏氏魔改版落幕,苏月薇只觉得口干舌燥,小手无意识地拍着自己粉软的脸颊,试图降温。
“熊伯伯!水!要——喝——水——啦!”那拖长的尾音,带着孩童特有的理直气壮的撒娇。
整个窝棚的空气凝滞了一瞬。所有土匪,无论老少,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他们的寨主,眼神复杂,他们的大当家,那可是连潞城县保安队来了都敢硬碰硬的狠角色!可现在,却被一个小丫头使唤?
黑熊的腮帮子咬得死紧,硬如钢丝的虬髯随着呼吸剧烈起伏,显然在极力按捺。
他死死盯了苏月薇几秒,那眼神足以让寻常汉子腿软,但那粉团子只是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仿佛在问:水呢?快点呀!
黑熊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闷雷似的“哼”声,大手重重一挥。旁边一个喽啰像得了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飞快地捧来一个粗糙的陶罐。那喽啰战战兢兢,自己先喝了一大口以示安全,才恭敬地递到“小公主”面前。
罐里是浑浊的、沉淀着厚厚泥沙的黄汤,散发出某种怪味。
苏月薇只看了一眼,小鼻子立刻嫌弃地皱了起来,粉嘟嘟的小嘴撅得能挂油壶,身体都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噫——!熊伯伯,这水好脏!里面泡虫子没有?阿薇不喝这个!”她那控诉的小眼神,纯净又委屈,仿佛黑熊给她喝的不是水,是毒药。
黑熊的脸瞬间黑如锅底,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他活了三十多年,刀口舔血,被官兵追剿过,被同行算计过,眉头都没皱一下。
可对上那双清澈见底、只有纯粹好奇、毫无惧色的眼睛,他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一种罪恶。
最终,黑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一种近乎悲愤的无力感:“喝水!喝完老实待着!”他几乎是夺过水罐,塞到苏月薇手里,然后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开,背影都透着一股狼狈和逃也似的意味。
“噗嗤——”
“哈哈哈鹅鹅鹅……”
“哎哟我的亲娘哎!”
压抑到极致的哄堂爆笑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窝棚内外!男人们笑得捶胸顿足、涕泪横流;女人们扶着墙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老婆婆指着寨主逃跑的方向直喊“造孽哦”。
连角落里那几个眼神空洞的孩子,看着大人们笑得奇形怪状,也跟着嘿嘿地咧开了缺牙的嘴。
这充斥着绝望的旱匪巢穴,在这个粉粉嫩嫩、无法无天的小祖宗闹腾下,竟荒诞地迎来了一抹不合时宜却分外真实的亮色与勃勃“生”气。
苏月薇捧着那罐浑浊的水,看着黑熊落荒而逃的背影,小脸上满是困惑和一点小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