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本已蔓延至他脚下的无尽因果断层,竟是在那股烟火气升腾而起的刹那,毫无征兆地当空崩碎。
它们就像是遇到了某种最为极致的克星,连半分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便被那看似微弱的烟火气,强行地,不讲任何道理地,重新连接,重新巩固。
“噗!”
天穹之上,那至高存在竟是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无尽痛苦与不敢相信的闷哼。
祂那无形的意志本源,竟是在这一次的反噬之下,遭受了真正意义上的重创。
“不可能!”
“区区凡间的烟火气,怎么可能撼动本座的至高法旨!”
那怨毒的咆哮,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
可叶枭没有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他缓缓地转过了身,那张清秀的脸庞之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极其复杂,却又带着几分发自于骨子里的怜悯。
“你之所以会输,只是因为你忘了。”
“忘了你自己,曾经也是从那人间的烟火气之中,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一个忘了自己从哪来的存在,又谈何去定义别人的‘根’在何方。”
叶枭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柄无视了所有规则与时空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那位至高存在那早已千疮百孔的道心之上。
“今日,我不杀你。”
“滚。”
一个字,宛若天宪。
那片本该不死不休的猩红天穹,竟是在这个“滚”字响起的刹那,如潮水般,带着无尽的恐惧与不甘,狼狈退去。
整个众神战场,再一次恢复了那死一般的寂静。
叶枭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去。
他缓缓地转过了身,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不知何时,早已重新坐回了那张破旧板凳之上,正拿着一块同样破旧的抹布,不急不缓地擦拭着那口黑锅的老人。
老人的动作依旧很慢,很笨拙。
可他的每一次擦拭,都仿佛是在抹去一段早已被岁月遗忘的古老因果。
叶枭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许久。
他缓缓地弯下了腰,朝着那个甚至连看都未曾看他一眼的凡人老者,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深深地行了一礼。
这一次,他没有再称呼对方为师尊,也没有再称呼对方为前辈。
他只是以一种最为纯粹,也最为真挚的姿态,无声地,表达了自己最后的敬意与感谢。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直起了身,转过了那早已恢复了平静的脸庞,一步一步地,朝着那条由他自己亲手“让”开的唯一生路,缓缓走去。
他的脚步很稳,也很轻。
可他每一步的落下,都会让这片早已沉寂了无数岁月的众神战场废墟,为之轻轻地一颤。
那不是畏惧,那是“共鸣”。
是这片埋葬了无数神魔的古老战场,对于这个即将走出此地的年轻人,最为古老,也最为真挚的“认可”。
神海之中,风紫月早已彻底陷入了沉默。
她静静地“看”着那个看似平凡,却又偏偏散发着一股让她这位曾经的仙界女帝,都为之感到心悸与颤栗的年轻背影,那颗冰封了无数岁月的道心,第一次,不受控制地,生出了一丝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名为“追随”的念头。
不知走了多久。
当叶枭的右脚,终于跨过了那片黑暗与混沌的最后边界,即将真正意义上地踏上这片放逐之地的真实土地之时。
他那前行的脚步,却是毫无征兆地,再一次,猛然一顿。
他的瞳孔,不受控制地,猛然一缩。
他骇然地看到,在那众神战场的废墟之外,那片本该荒芜人烟的昏暗大地之上,不知何时,竟是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无数道散发着滔天魔气与无尽怨念的恐怖身影。
那是一支由无数早已陨落的远古魔神所组成的,不死的“军团”。
而在这支足以让任何神帝都为之头皮发麻的恐怖军团最前方,一道身着一袭残破血色帝袍,周身被无尽的“杀戮”与“毁灭”道则所笼罩的婀娜倩影,正手持一柄早已锈迹斑斑的青铜战戈,遥遥地,指向了他。
她的脸上,没有半分属于生灵的情感。
有的,只是那早已被无尽岁月所磨灭,只剩下最后一点执念的,绝对“死寂”。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道早已与“傀儡”无异的倩影,却让叶枭那颗本已古井无波的道心,毫无征兆地,狠狠一颤。
“是你。”
叶枭那嘶哑到了极致的声音,艰难地响起。
他认得那张脸,更认得那柄早已成为了他心中永远也无法抹去梦魇的,青铜战戈。
血凰神帝。
这个本该早已陨落在了仙界末年,那位禁忌存在的最终一战之中,甚至连一丝残魂都未曾留下的昔日故人。
她竟是也在这片,放逐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