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金色的纸鹤,在叶枭的掌心化作了最后一缕光点,消散于无形。
可那道属于风紫月充满了决绝与疲惫的意志,却好比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叶枭那本已千疮百孔的神海之中。
屠神计划。
以太初古矿为炉,以上一个纪元的不详怨念为火。
要炼的不是什么逆天神丹。
竟是那尊神庭之下,万军之首的绝代战神。
好狠的手段。
好毒的心计。
“哈哈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神海之中,那道刚刚被强行炼成“魔丹”的冥界之主,发出了一阵幸灾乐祸的癫狂狂笑。
“叶枭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对抗的存在。”
“在那盘棋上,连刑天那样的角色都只是一枚,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你又算得了什么?”
“你现在自身难保道基破碎,拿什么去跟他们斗?”
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蛊惑与嘲弄,试图瓦解叶枭那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战意。
然而叶枭却像是没有听到。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头,那双一半归一、一半沉沦,最深处却又多了一点慈悲金芒的眸子,平静看向了那支早已消失在黑暗宇宙尽头的第七军团。
片刻之后。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棋子?”
“谁告诉你。”
“我,是来下棋的?”
他转过身,看向了身旁那同样气息萎靡的轮回圣龙。
“走。”
一个字不带半分迟疑。
“主人,我们还去?”
九童子那张惨白的老脸之上,写满了不解与惊恐。
“那地方现在就是一个,专门为战神刑天准备的巨大陷阱啊。”
“我们这时候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谁告诉你。”
叶枭缓缓回头,那双复杂的眸子平静地看着他。
“我是去自投罗网的?”
“我是去。”
叶枭的声音顿了顿,一股足以让九童子都为之神魂俱颤的疯狂与霸道,轰然爆发。
“掀了那张该死的棋盘。”
话音落下的瞬间。
“吼。”
轮回圣龙发出一声充满了战意的龙吟。
它那一半翠绿一半灰败的庞大身躯猛然一振,再次化作一道无法被捕捉的混沌流光,撞碎了前方的破碎时空朝着那片已知是陷阱的死亡禁区疾驰而去。
……
太初古矿的深处,比叶枭想象的还要荒凉,也要更加诡异。
这里的时空是彻底错乱的。
上一刻或许还是冰冷的宇宙废墟。
下一刻便可能坠入一片,由上古神魔的残血所化的无边血海。
即便是轮回圣龙在这种毫无规律可言的绝地之中,速度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主人,不对劲。”
纤儿那清冷的声音在叶枭的身后响起。
“神庭军团的气息消失了。”
叶枭的眉头微微一皱。
他同样察觉到了。
那支本该像是黑夜中的火炬一般无比醒目的战争洪流,竟是在进入这片区域之后便仿若凭空蒸发了一般,再也感应不到分毫。
“是阵法。”
叶枭的神念扫视着这片看似平平无奇的破碎星域。
“一座足以覆盖一方宇宙的天然迷阵,不,与其说是阵法,倒不如说是上一个纪元破碎之后所残留下来的一道无法被磨灭的‘时空伤痕’。”
就在此时。
“吼。”
轮回圣龙发出一声充满了警惕的低吼,庞大的身躯猛然停住。
只见在他们前方的黑暗宇宙之中。
竟是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座,根本不该存在于此地的雄关。
那座关隘不知是由何种神材浇筑而成,通体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
其上铭刻着无数早已失传的上古神文,每一个字似乎都在诉说着一段血腥而又残酷的古老历史。
而在那关隘的正上方。
两个同样由神文写就,却又充满了无尽怨念与杀伐之气的猩红大字,即便是相隔亿万里都足以让任何生灵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断魂。
“断魂关。”
九童子的声音都在发抖。
“传闻之中太初古矿的‘入口’,也是那些被放逐于此地的‘罪民’,所建立的最后一座庇护所。”
“罪民?”
“不错。”
九童子咽了口唾沫,脸上满是忌惮。
“一群从上古纪元便已存在,却又不被任何道统所接纳的恐怖存在。”
“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满了神魔之血。”
“即便是九天神庭,对这地方都头疼不已。”
“没想到神庭军团竟是穿过了这里。”
叶枭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只是平静地落在了那座死寂的雄关之上。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
这座关隘就像是一座扎根于这片混乱时空的巨大“锚点”。
它强行镇压了周围那本该狂暴错乱的时空法则。
形成了一片极其诡异的“绝对静止”区域。
任何存在想要继续深入。
都必须从这座关隘之中穿过。
“走吧。”
叶枭的声音很平静。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驱使着轮回圣龙,朝着那座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断魂关缓缓飞去。
然而他们才刚刚靠近关隘千丈。
“嗡。”
一道由纯粹的怨念与杀伐之气凝聚而成的血色光幕,便已毫无征兆地在他们面前轰然升起。
紧接着。
数道身穿残破兽皮手持白骨战矛,身上散发着好比太古凶兽般狂暴气息的身影,便已鬼魅般出现在了关隘的城头之上。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脸上带着一道从额头一直蔓延到下巴的狰狞刀疤的独眼壮汉。
他那只仅剩的独眼就像是最凶残的饿狼,死死锁定在了叶枭,以及他身下那头气息极其诡异的轮回圣龙身上。
“站住。”
他的声音沙哑刺耳,好比两块生锈的铁片在互相摩擦。
“断魂关,万年不开。”
“不想死的就滚。”
那是一种不加任何掩饰的警告。
一种早已习惯了用杀戮来解决一切问题的野蛮与直接。
“主人。”
九童子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便要上前理论。
然而叶枭却缓缓抬起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他看着那个刀疤壮汉,平静开口。
“神庭军团过去了。”
刀疤壮汉那只独眼猛地一缩。
他身旁那几名同样气息彪悍的守卫,脸上也是齐齐变色。
“是又如何?”
刀疤壮汉的声音冷了下来。
“那是‘战神’刑天,亲自与我家‘关主’定下的‘买路钱’。”
“怎么?”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你觉得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有资格与战神刑天相提并论?”
此言一出,他身后那几名守卫,皆是发出了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
他们自然看得出来。
眼前这个白衣男人虽然气息有些古怪。
但其道基不稳神魂虚浮,分明是身受重伤,油尽灯枯之兆。
这种货色也敢来闯他们这埋葬了无数神魔的断魂关?
简直不知死活。
然而叶枭却像是没有看到他们脸上的嘲弄。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头,那双一半归一、一半沉沦的眸子,平静地看着那个刀疤壮汉。
“开个价吧。”
此言一出,城头之上的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极其古怪的神情。
就连那个刀疤壮汉也是微微一愣。
他似乎从未想过。
会有人敢用这种平静的语气,与他们这些亡命之徒谈“交易”。
“有意思。”
刀疤壮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只独眼之中闪过一丝嗜血的残忍。
“小子,你知道我们这里的‘买路钱’是什么吗?”
叶枭没有说话。
“是‘命’。”
刀疤壮汉的声音陡然变得森然。
“想要从此地过去,很简单。”
“留下你身后那两个奴才,以及你坐下这头长得还算不错的畜生。”
“你就可以过去了。”
“如何?”
他那只独眼死死地盯着叶枭,就像是在看一头早已被他逼入绝境的猎物,想要欣赏对方脸上那即将浮现的愤怒与绝望。
然而他失望了。
叶枭的脸上依旧不见半分波澜。
他甚至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够。”
“什么?”
刀疤壮汉再次愣住了。
“我说。”
叶枭缓缓抬头,那双复杂的眸子平静地看着他。
“你的命,还不够支付让我停下脚步的代价。”
轰。
此言一出,整个断魂关前那本已降至冰点的气氛,瞬间彻底死寂。
所有守卫脸上的讥讽与残忍,都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错愕,与一丝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荒谬。
狂。
太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