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弘的问题,好比一柄重锤,敲在了死寂的大厅中央。在场所有人,无论是吓得魂不附体的赵无极,还是心神摇曳的月婵与风紫月,都将耳朵竖到了极限。
是啊,为什么?
神谕,那是九天神庭意志的具现,是神则与本源之力的凝聚物,悬于天际,凡人别说触碰,就连直视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可这个男人,不仅直视了,还把它吃了。
这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范畴。
叶枭看着燕弘那双燃烧着求知火焰的眼睛,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伸出手,对着燕弘的方向,虚虚一握。
燕弘脸色一变,他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与生俱来,高傲无比的皇道龙气,竟有一丝不受控制地被抽离出来,化作一条拇指粗细的金色小龙,在他面前盘旋飞舞,对着叶枭,发出讨好般的低吟。
这一手,比之前控制孙不语的心头血,还要让燕弘感到惊骇。
皇道龙气,乃国运所钟,是他身为太子的根基,最是霸道,怎么可能被外人如此轻易地引动?
“神谕,并非万法不侵。”叶枭的声音,在燕弘的心神中直接响起,这是一种更高明的,基于神魂共鸣的传音,而非简单的神念传音。
“它只是一个‘死物’,一串被设定好程序的,由精纯能量构成的符文集合体。它很强大,但它没有自己的‘意志’。”
叶枭的手指,在那条金色小龙的龙头上,轻轻一点。
那金色小龙猛地一颤,原本灵动的双眼,竟浮现出一丝茫然,随即又被一种新生的,冰冷的“饥饿感”所取代。
“而我的庭院,是‘活’的。”
“一个活物,想要吃掉一个死物,很难吗?”
叶枭松开手,那条被他点化过的皇道龙气所化的小龙,竟猛地调转方向,一口咬向燕弘的本体,似乎想吞噬更多的龙气来壮大自己。
燕弘大惊失色,连忙催动功法,才勉强将那条“叛变”的龙气重新压制回体内。
仅仅是这一瞬间的交锋,他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终于明白了。
叶枭不是在用力量对抗力量,他是在用“生命”去碾压“死物”。
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近乎于“创道”的降维打击。
燕弘再次看向叶枭,眼神中的狂热,已经变成了敬畏。他再次深深一躬到底。
“学生,受教了。”
叶枭这才将目光,转向一旁脸色煞白,进退两难的赵无极。
“赵城主。”
“下官在!”赵无极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姿态比刚才面对燕弘时还要谦卑。
“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有能力的政客。”叶枭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你刚才的选择,没有错。牺牲我一个,保全你一城。很划算的买卖。”
赵无极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不敢接话。
“可惜,”叶枭话锋一转,“你看错了三件事。”
“第一,我不是能被牺牲的棋子。我是,下棋的人。”
“第二,你以为赶我走,神庭就会放过你?他们只会认为,你这座城,已经被我的气息所‘污染’。神庭的行事风格,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净化一座城,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叶枭走到赵无极面前,俯视着他,“你所谓的‘一城百姓’,在你刚才拔刀相向的时候,已经不再是你的子民了。”
“因为,我救了他们。”
“他们的命,现在是我的。”
赵无极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血丝与不甘。
“你!”
“你不服?”叶枭笑了,“很简单。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
他指了指赵无极身后,那些全副武装的城主府卫兵。
“让他们,对我出手。”
“只要他们的长戈,能碰到我的衣角。我立刻离开丹凤城,绝不回头。”
赵无极的呼吸,瞬间变得无比粗重。
他看着叶枭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又看了看自己身后那些精锐的,足以围杀化罡境强者的部下。
理智告诉他,这是一个陷阱。
可作为一个枭雄,一个不甘心就此被人夺走一切的城主,他的自尊和野心,却在疯狂地怂恿他,去赌这一把。
他死死地盯着叶こ,试图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丝的破绽。
可他失败了。
那张脸,平静得好比深渊。
“怎么,不敢?”叶枭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还是说,你已经默认,你这满城的兵甲,连让我后退半步的资格,都没有?”
这句话,好比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赵无极的尊严上。
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厉。
“张烈!”
“末将在!”张烈硬着头皮出列。
“结‘破法玄甲阵’!”赵无极的声音,嘶哑而决绝,“请叶先生,赐教!”
张烈的心,沉到了谷底。但他身为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
“结阵!”
他一声怒吼,数百名重甲卫兵瞬间动了起来。他们以一种玄奥的阵型,将叶枭团团围住。每一个卫兵身上的甲胄符文都亮了起来,彼此相连,构成了一张覆盖了整条街道的黑色能量大网。
一股专门用来压制、禁锢修士灵力的领域,瞬间形成。
在这片领域之中,任何修士的灵力运转都会被迟滞,甚至被彻底封锁。这是城主府专门用来对付那些不服管教的强大修士的,最终底牌。
赵无极看到阵法成型,心中稍定。
这阵法,即便神宫境强者陷入其中,也得脱层皮。他不信,这个叶枭,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然而,叶枭只是静静地站着,他甚至连护体灵气都没有撑开。
他只是抬起手,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
下一秒,所有人都看到,那数百名重甲卫兵,连同他们身上那威风凛凛的黑色甲胄,就像被阳光照射的冰雪一样,无声无息地,开始“融化”。
不是血肉消融,而是他们身体的“形态”,正在被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强行改写。
他们的手脚,被拉长,扭曲,变成了好比树根般的结构,深深地扎入了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下。
他们的躯干,被堆叠,融合,变成了一段段崭新的,刻画着金色神纹的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