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也在这时开始嘀咕。
往下该怎么进行呢?
我已大致知道温如海把女友和儿子藏在哪里,不是在北平,就是在津门。
温如海平日里嚣张惯了,他在那一带躲藏了一个多月,不可能半点痕迹都没留下。顺藤摸瓜,找出他的藏身地只是时间问题——我怀疑闫欢一早就知道。她连孩子的年龄、长相和乳名这等细枝末节都一清二楚,藏身地在哪儿肯定不在话下。
至于让他“生不如死”的办法,无非是“二选一”。
从那个可怜的年轻女孩或是她的孩子之中选一个交给奇助,后面的事情甚至不需要我亲自动手,玲奈就可以代劳。
但这么做,我的良心能安吗?
用孩子的命换温如海的命?
那太可怕了!稍微想想我就不寒而栗。
较之那么做,我宁肯亲手结果了他!
思忖再三,我决定快点结束这个话题——敲打温如海的目的已经达到,再继续聊,奇助就会意识到温如海有女友和儿子,他一定会对这条线索“善加利用”的。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不揭你的伤疤了。”我把酒瓶子伸过去,“碰一个吧,咱兄弟俩这日子都不太顺啊。”
他抓起酒瓶跟我碰了一下。
我把酒灌下去大半,他没喝,满腹狐疑的看着我。
我盯着他的眼睛。
他犹犹豫豫的把酒喝到和我同样的水平。
“兄弟,”他说,“你最近攀上了四本松这根高枝,老哥我看不出你哪儿不顺。”
“哦,”我放下酒瓶,“上个月我被人绑了,胳膊和胸口被人用胶带缠在办公椅上,就跟你一样。”
他没说话。
“我猜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吧?”
“不知道。”
“李立学。”我一字一顿的说道,“好名字啊,既可以按‘建立学问’来解释,又可以用谐音字,也就是‘程门立雪’来解释,总之,这名字,安在一个小学校长的头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可惜,那小子不学好,欺负孤寡老人,挤压村民土地,在村里藏白面,在鱼塘里埋死人。据说警察正在沿着这条线往外摸索,该不会摸到你头上吧?”
“不会!”温如海很淡定,“我可是清清白白的生意人。”
我撇了他一眼,很遗憾,尽管直觉告诉我温如海一定会受到牵连,但凭我的眼力看不透他——没有闫欢的那口“奶”,温如海根本不怕我。
但他必须害怕我。
“哎,对了,老哥,你见过他的那副宏伟蓝图吗?”
“没见过,什么宏伟蓝图?”
温如海说的是疑问句,但口气更像是陈述句。
我猜他的心思就没在我说的话上。
“他想趁着玉堂春村拆迁,把那所小学修成皇宫。”我说,“为此他专门做了个大沙盘,我亲眼看过,正经八百的皇宫。”
“我没看过。”
“遗憾啊,现在你就算是想看都看不到了。”
我把酒瓶子递过去,碰了一下他面前的啤酒瓶。
“为什么?”
“何必明知故问?”我说,“他已经死了。具体怎么死的,你知道吧?”
“不知道。”
这表情像是真的。
我把剩下的啤酒喝光,抓着瓶口,弯腰在地板上轻轻敲了一下,瓶底应声碎裂,半截瓶身露出狰狞的獠牙。
“是被这个捅死的。碎玻璃扎烂了他的半张脸,割开了他的颈动脉,血流如注,大夫也救他不得。”
看着我手里的酒瓶底,温如海僵住了。
“别看了,快喝吧,”我把碎酒瓶丢向身后,“啤酒我买了一箱,喝得慢了就不冰了。”
温如海于是抓起酒瓶,这一次他喝的倒是蛮快。
“老哥,你知道是谁捅死他的吗?”
“不知道。”
“是我。”
“厉害。”
温如海点点头。
王八蛋在撒谎。
虽然他装的一无所知,但从我被李立学绑架,到温如海被绑架,中间有足足二十多天时间,当初领着李立学大闹殡仪馆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此外,当我提到是自己杀了李立学时,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这一点和菅田的反应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说白了,任何人在得知坐在对面的人是个“杀人犯”时,内心都会有所触动,除非这人早就知情,或者他也是个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