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并排走着。
门里面也是一片漆黑,地面如沙丘般起伏不定,说不清那些隆起的黑包
可能是钢筋,也可能是泥土。
路过其中一个时,我闻到了令人作呕的恶臭。
粗壮男人打开手机照明。
“请当心脚下。”
他说。
“刚刚那是什么?”
“尸体,温如海的小弟。”
我一阵哆嗦。
还不等我把那黑包看个仔细,粗壮男人已经去前面引路了。
我赶紧跟在他后面。
约莫又走了两分钟,绕过几栋铁皮工棚,一座三四层楼高的、巨大黑色半圆形建筑耸立在我们面前。
至此,我已经完全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这里是跨黄河公路隧道的施工工地。
疫情前,璃城曾想过要修建纵贯黄河的水下隧道,这处工地便是河北岸的隧道入口。
由于疫情影响,加之多座跨河大桥的建成通车,该项目的价值一落千丈。如今这里早已停工,人员物料也已经被清空,留下来的只有我眼前所见的铁皮工棚,还有已经搭建好的巨大管棚——那座巨大的半圆形建筑。
完美的犯罪场所。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对这座城市的了解足以让我辨别出自己在哪里,但这又如何呢?
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留意到我站在原地没动,粗壮男人回过头,用手机灯光晃了一下我的眼睛,我赶紧跟上去。
越靠近管棚,那种漆黑无光的压迫感就越强烈,走到近前时,我才注意到这里也被铁皮围着。几条黑色的电线从铁皮围墙上甩出来,连接在一个貌似锅盖的卫星天线上。
粗壮男人如先前一样带我走了进去。
管棚下的空间很大,空气又闷又潮,泥土的腥味中夹杂着动物腐败和排泄物的臭气——难道这里也有没来得及丢弃的尸体?
由于天空被完全遮挡,我无法辨别周边的一切,只能盲目的往前走。
“地面很滑,请小心。”
粗壮男人说完,他的身形马上便矮了一截。
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身前是个很大的斜坡,地面很硬,每走一步,身体便往下一沉,连带着我的心变得越来越没底。
时不时地,我的脚会踩到那几条电线,异样的触感让我联想到蛇。
于是,鸡皮疙瘩像浪潮般从我的后腰掀到脊背,我越发感到不安,越发的想要跟前面的男人说点什么,随便说点什么都好。但直觉告诉我,在这里不能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情感,就算是装,也要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万幸,下到坡底后,正前方不远处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灯光,其中一竖条光带引起了我的主意。
粗壮男人咳了一声,带着我径直朝那光带走去。
走到近前,我才意识到那里有一座三拼接的铁皮工棚,竖条光带是从工棚的门缝中透出的光。
几个男人聚在门口抽烟,他们的脸蒙在阴影里,只有面前的那一点点火星忽暗忽灭。
意识到我们靠近,火星齐刷刷朝我转了过来。
我汗毛直竖。
“请稍等。”
粗壮男人走过去,跟他们聊了几句。
其中一个人拉开铁皮门。
“进去吧。”
粗壮男人说。
我于是照做。
踏着邦邦作响的钢板阶梯进入工棚内,里面的空间比我预想的要小。除了一张铁桌、一张折椅外,屋里还有一道小门,通往更里面的房间。
粗壮男人示意我坐在椅子上,自己则对着手机说了几句,随后,他把手机塞在我手里。
“姐夫。”
听到玲奈的声音时,我简直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外面有尸体。”我说,“闻上去已经腐烂了。”
“没办法,需要和温如海(的尸体)一并丢掉。”她还是那种理所当然的口气,“不然会过早的引起警方的注意。”
“说起温如海,他就在里面那间屋子里,对吗?”
“是的。”她说,“那些人暂时归你了,需要他们做什么,就跟渡边说。”
我看向身边的粗壮男人,他点点头。
“他的中文不太流利。”
“能听懂。”渡边生硬的裂开嘴,“如果我不懂,门外也有本地人。”
“好吧。”
“现在是晚上十点,”玲奈说道,“爸爸只给你两个小时。这期间,温如海由你处置,如果你下不去手,渡边可以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