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流峥扫了她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道:“你让我给你送一张国公府的请柬,是想做什么?”
沈玉薇垂着的睫毛一掀,又再次垂下。
谢流峥也不着急,仔细将药抹开,再次说道:“别告诉我,你被那对母子算计成那般,还一心想着为他们筹谋。”
“不行吗?”一直沉默的沈玉薇忽然轻轻开口。
谢流峥手上一顿,随后轻嗤一声,“沈玉薇,到底谁给你的胆子,三番五次地把小爷我当傻子?”
沈玉薇募地攥紧手指。
谢流峥已收了竹片,盖起金疮药,道:“你就这么中意顾昀川?”
沈玉薇一震,眉头下意识拧起,脸上浮起满是厌恶,可很快又被她强压下去,她垂眸,不说话。
谢流峥并未发现她那瞬间变化的表情,瞥过来时,又见她这副默认懦弱模样,那股无名火又蹿了上来,烧得他五脏六腑都有些发疼。
他嗤笑一声,转过身,揭开一边的暖炉拨了拨,看着里头猩红的火星,让他又想到沈玉薇在李府那日在知晓自己被当作玩意儿送给他时,眼中浮起的那让他心悸的悲哀。
将长钳放到一旁,又道:“所以,为了给顾昀川铺路。你可以不择手段地接近我姑祖母,也可以连尊严都踩在脚底,任由他们作践谋害性命。”
沈玉薇垂下眼,以为他要骂自己自轻自贱,又或者嘲讽她摇尾乞怜。
谁知,谢流峥却转过身来,慢声地问了一句:“沈玉薇,你可曾想过?”
沈玉薇不解,抬起眼帘,瞧见了谢流峥眼中的深凝。
“他永宁侯府的门庭要光耀,靠的是本该是儿郎自已的本事和脊梁,而不是榨干一个女人的心力去铺路。”
“若他们真需倚仗你至此才能立足,那这样的门庭,护着又有何意义?不过是一摊朽木,迟早倾塌。”
“你始终都该是你自己,不该为任何人折断脊骨。”
“沈玉薇,别这样对你自己。”
沈玉薇的眼眶一点点瞪大。
这样的话,与谢老夫人那日教她的何其相似?
谢流峥看她那兔子般的红瞳里又浮起无措,似乎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蹙了蹙眉,正想着怎么说得明白些时。
面前的沈玉薇忽然轻轻开口,“可若不护着他们,我以后……该如何呢?”
谢流峥不解,“你以后自有你以后的日子,难道没了他们,你便活不了了吗?”
沈玉薇眼底泛起的微光熄灭下去,她攥紧的手指发颤,眼泪在心底无声地流淌。
是啊,他不会懂的。
不会懂一个被当成血肉啃噬的女人在虎狼窝里的身不由己,无处逃生。
她转脸看向门外,“我夫君已死,长房若不继承世子之位,在侯府便再抬不起头来。届时,我一个霜身之人,更无立锥之处。”
“大人,我不过在为自己求个安稳罢了。”
这是谢流峥与她见过这几回来,第一次听她这般轻声细语地剖白内心。
可他常年刑讯犯人,见过不知多少奸猾歹毒之徒,一眼便看出她话里的遮掩。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沈玉薇,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