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下去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残酷的现实和巨额的医疗费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眼泪顺着他那张青肿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医生说……要是今天……再凑不够后续的治疗费,就只能……只能把小宝转到普通病房了……”
转到普通病房,对这样一个随时可能出现危机的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李承安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玻璃窗内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又看着窗外这个几近崩溃的父亲。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攥住了。
黄大海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和血污,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仔细地数了数,一共两百零七块五毛。
这是他身上仅剩的所有现金,也是他刚刚跑了好几条街,才拉到一个活儿挣来的,准备给儿子买点营养品的钱。
他把这两百块钱,连同那几枚硬币,一起塞到李承安手里,声音嘶哑而又充满了愧疚。
“恩人……我黄大海不是东西……之前还想坑您……”
“家里实在……实在是被掏空了……积蓄都给孩子治病了,还……还欠了那伙人十万块的高利贷……”
“这点钱……您拿着……算是我……算是我一点心意……您别嫌少……”
“等我……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一定……我一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李承安看着手里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又看了看黄大海那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
他没有接那两百块钱,反而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递给了他。
正是当初萧清雪在环球国际中心给他的那张,说里面有20万,让他买衣服用的。
“我这里有些钱,密码六个八。”
“你先拿去给孩子交费,剩下的,先把高利贷还了。利滚利,不是个头。”
黄大海愣住了。
他看着李承安递过来的那张银行卡,又看了看李承安平静的脸,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他不仅没找自己算账,反而……反而还要给自己钱?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冲击着他,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没有去接那张银行卡,反而“扑通”一声,毫无征兆地,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医院走廊地面上!
他对着李承安,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响头!
“恩人!您……您的大恩大德……我黄大海……我黄大海这辈子做牛做马也……”
李承安赶紧上前将他扶起。
“行了,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下跪像什么样子!男儿膝下有黄金,快起来!”
他将银行卡硬塞进了黄大海的手里。
本来还想着,自己懂些医术,能不能找机会看看这孩子的病,或许能帮上忙。
可惜,孩子现在在ICU里,隔着玻璃,他也无能为力,根本没法探查具体情况。
他看着黄大海,语气诚恳地说道:
“大哥,我以前恰好学过一点中医,对小孩子的一些疑难杂症也算有点心得。你儿子的病,或许……或许还有别的办法也说不定。”
他拿出手机,调出自己的号码。
“这是我的手机号,你记一下。孩子病情有什么变化,或者……医院这边有什么难处,你随时联系我。”
他又想起了刚才那几个混混。
“对了,刚才那伙人,叫什么?”
黄大海连忙点头,掏出手机,记下了李承安的号码,“他们……他们自称是‘飞鲨帮’,是城东这边放高利贷的一伙人……心黑手狠……”
“飞鲨帮……”李承安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你对他们熟吗?”
黄大海摇了摇头:“不熟……就是……就是急着用钱的时候,从一个小广告上看到的……只知道他们放贷,利息高得吓人……具体做什么的,我也不清楚……”
李承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我知道了。如果飞鲨帮那伙人再来为难你,你也打我的电话。”
“另外,你帮我留意一下他们的动向,看看能不能查到点什么别的有用的线索。我不希望看到,再有更多像你这样的家庭,因为他们而破碎。”
黄大海握着那张沉甸甸的银行卡,听着李承安的话,只觉得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激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能重重地点头,将李承安的嘱托和这份天大的恩情,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交代完事情,李承安便准备离开了。
“恩人!我送送您!”黄大海连忙说道,就要跟上来。
李承安摆了摆手:“不用了大哥。”
他笑了笑,“别老恩人恩人的叫了,我叫李承安。您比我年长,以后叫我安子就行。”
“你快去给孩子办手续吧,我住得离这儿不远,走几步就到了。”
说完,他便不再停留,转身拉着行李箱,独自一人走进了医院外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