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带着细作传回的密信冲进帐时，顾北正在查看骑兵营的训练名册。
名册是用麻纸写的，上面记着每个士兵的名字、年龄和训练进度。
顾北的指尖正停在“陈小三”的名字上——这小子进步快，刺杀动作越来越标准，再过两个月，就能进正规军了。
帐帘被“哗啦”一声掀开，苏瑾冲了进来，他的发髻都跑散了，几缕黑色的头发贴在汗津津的额头上，脸上还沾着尘土，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十里路。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封密信，信纸是桑皮纸做的，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还沾着些草屑，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王爷，这是长安的细作连夜送来的！”
苏瑾的声音带着急切，他把密信递到顾北面前，手还在微微发抖。
“细作说，四大家族在谢家府里密谋，说‘顾北羽翼未丰，此时不除，日后必成大患’，还打算联合漠北的残部，前后夹击咱们黑风寨！”
顾北捏着密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桑皮纸的粗糙质感硌得他手心发疼。
他展开密信，上面的字迹潦草却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扎在他的心上。
写信的细作是他三年前安插在长安的，一直潜伏在谢家，消息从来没有错过。
他想起去年冬天，四大家族断了他的粮草！
当时北疆下着大雪，气温低到能冻掉耳朵，他的三万弟兄拿着空碗，饿了三天三夜，最后只能啃树皮、吃草根，可还是有不少人饿死在雪地里。
他还记得秦峰，那个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副将，因为反对四大家族的阴谋，被秦家抓了起来，砍了头，人头还被挂在长安城楼前，暴晒了三天！
这些长安的豺狼，从来就没打算放过他，也没打算放过北疆的百姓。
“还有这个。”
苏瑾又从怀里掏出一叠家书，纸张比密信的更粗糙，有的还沾着泪痕，甚至能看到模糊的指印。
“细作说，谢家在长安抓北疆来的流民，说‘通顾北者死’，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是从北疆过去的，都要被盘问。”
“这些是流民偷偷写的家书，托细作带出来，想让家人知道他们还活着。”
顾北拿起最上面的一封家书，信封是用旧纸折的，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爹收”两个字，显然是个孩子写的。
他拆开信封，里面的信纸更薄，上面的字迹稚嫩，还带着不少涂改的痕迹，有的地方被泪水打湿，字迹都晕开了：
“爹，俺和娘在长安城外的破庙里住着，谢家的人昨天来抢粮了，他们把俺们藏在草堆里的半袋米都抢走了，还说俺们通顾帅，要抓俺去坐牢。”
“爹，俺想你，俺想回黑风寨，俺想跟着你学射箭，不想待在长安了……”
信纸上还沾着几滴干涸的泪痕，褐色的痕迹像一道道伤疤，看得顾北心里一阵揪痛。
“这群畜生！”
顾北猛地将家书摔在桌上，信纸散落一地，有的还飘到了地上。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眼里满是怒火，像要喷出火来。
“我顾北守北疆，护百姓，从来没对不起长安，没对不起赵珩！”
“我挡住了漠北人的一次又一次进攻，保住了北疆的安稳，到底碍着他们什么了？”
“就，一定这么赶尽杀绝！”
“就连无辜的流民都不放过！”
苏瑾看着顾北愤怒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他蹲下身，把散落的家书捡起来，轻轻抚平褶皱：
“王爷，四大家族在长安势大，他们不仅有钱，还有私兵，咱们现在的兵力还不足以和他们抗衡，得从长计议，不能冲动。”
“从长计议？”
顾北冷笑一声，捡起地上的一封家书，那是一个妇人写的，里面说她的丈夫被谢家的人打死了，只因为她丈夫说了一句“顾王爷，他是好人”。
顾北的声音里带着沉痛，还有压抑不住的愤怒：
“你看看这些家书！”
“流民们只想活下去，只想有口饭吃，却被谢家当成‘通敌’的罪名！”
“他们抢流民的粮，杀流民的人，还要派私兵来偷袭黑风寨！”
“我要是再忍，对得起这些信任我的百姓吗？”
“对得起忠魂碑上那三万弟兄的英灵吗？”
他突然对帐外喊：
“林猛！立刻召集全寨军民，到忠魂碑前集合！我有话要对大家说！”
帐外的传令兵立刻应了声“是”，转身就去传令。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整个黑风寨。
流民们放下手里的活计，有的刚从田里回来，手里还拿着锄头；士兵们从校场跑过来，有的还穿着训练服，手里握着兵器；工匠们从工坊里出来，脸上还沾着油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