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沙陀密使的骆驼队停在黑风寨下时,寨门后的连弩已经悄悄上了弦,冰冷的箭簇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对准了那些慢悠悠晃悠的骆驼。
骆驼似乎察觉到了危险,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里喷出白气,背上的驼铃“叮铃”作响,却透着股诡异的紧张。
为首的密使蒙力克穿着件紫色锦袍,领口袖口镶着金边,在灰扑扑的山路上显得格外扎眼。
腰间挂着把镶玉的弯刀,刀柄上的红宝石晃得人眼晕。
那成色,在长安的珠宝行里至少能值百两黄金。
他脸上堆着假笑,眼角的皱纹里却藏着傲慢,像只穿着华服的狐狸。
让人把十箱礼物抬到寨门前时,他特意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得像是在唱戏:
“打开,让王爷瞧瞧我沙陀的诚意!”
箱子一打开,里面的金银珠宝、皮毛绸缎差点晃瞎人的眼。
金条码得整整齐齐,像块块金砖,反射的阳光让眯着眼的哨兵都忍不住眨了眨眼;绸缎滑溜溜的,是最上等的蜀锦,在风里飘得像云彩,上面绣的凤凰栩栩如生;还有几张白狐皮,毛厚得能盖住手,怕是得十只狐狸才能凑出一张。
“在下沙陀使者蒙力克,求见镇北王。”
蒙力克仰头喊话,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谦卑,尾音却微微上扬,像在施舍什么恩惠一样。
“我家可汗久仰王爷威名,特备薄礼,愿与王爷共商大事。”
寨门缓缓打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像头睡醒的巨兽。
顾北一身素袍,连腰带都是普通的麻绳,身后跟着林猛和苏瑾,连甲胄都没穿。
他瞥了眼那些金银,眼神像看一堆石头,甚至还不如地上的泥土顺眼。
当年在北疆,多少弟兄就是为了守护这些所谓的“财富”,把命丢在了荒漠里。
“沙陀与大炎世代为敌,有什么‘大事’好商?”
顾北的声音很淡,却带着股子冷意,像山涧里的冰碴子,让蒙力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蒙力克很快又笑起来,像朵开得虚假的纸花:
“王爷说笑了。”
“漠北巴图残暴,屡次犯境,我沙陀与王爷一样,都受其欺压。”
“我家可汗说,若王爷愿与我部联手,先灭漠北,再分北疆,届时王爷裂土为王,岂不快哉?”
他凑近几步,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诱惑,像毒蛇吐信:
“长安的四大家族视王爷为眼中钉,肉中刺,您就算杀回长安,也未必能成事。”
“不如与我沙陀合作,北疆归您,西域归我部,互不侵犯,岂不是两全其美?”
他说这话时,眼睛瞟着那些珠宝,似乎笃定没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顾北突然笑了,笑声在山谷里回荡,像块石头滚过冰面,又冷又硬。
“分北疆?”
他指着身后的忠魂碑方向,那里的松柏在风中挺立,像无数个站着的士兵。
“那里埋着三万北疆将士,他们用命守住的地方,轮得到你们这些蛮夷来分?”
他想起老将军临终前的话,北疆的每一寸土,都浸着弟兄们的血,丢了一寸,就是对不起祖宗。
蒙力克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嘴角抽了抽,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王爷何必固执?”
“大炎待您如何?”
“先断您粮草,后害您弟兄,这样的朝廷,值得您卖命?”
“我顾北守护的,从来不是那个朝廷。”
顾北的声音陡然转冷,像淬了冰。
“是这北疆的百姓,是大炎的疆土!”
“你们沙陀趁火打劫,去年冬天还袭扰云州,杀了三百多百姓,抢走的粮食够你们部落吃半年,那些百姓里,有老人,有孩子,他们招谁惹谁了?”
他往前一步,眼神像刀子。
“现在倒有脸来谈合作?”
蒙力克的脸色变了,眼神里的傲慢露了出来,语气也硬了起来:
“王爷这是不给沙陀面子?”
“您可想清楚了,如今您困守黑风寨,外有漠北虎视眈眈,内无长安支援,若我沙陀与漠北联手……”
“联手又如何?”
顾北拔出腰间的刀,刀是普通的铁刀,却被磨得寒光闪闪,刀刃能映出人影。
“当年我十五岁,就能率三百人破你们沙陀的主营,斩了你们的小可汗,现在有黑风寨在手,有弟兄们在,还怕你们不成?”
他上前一步,刀尖指着蒙力克的胸口,距离不过寸许,蒙力克甚至能闻到刀身上的铁腥味!
那是常年饮血的味道!
“回去告诉你家可汗,想打北疆的主意,先问问我手里的刀答应不答应!”
蒙力克吓得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骆驼,骆驼“哼哧”叫了一声,喷了他一脸唾沫,把他的锦袍都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