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来自一位姓孟的姑娘。”
他顿了顿,漆黑的眼眸,直视着云百草,吐出了后半句话。
“她或许,是您的外孙女。”
顾承颐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根无形的钢针,精准地刺破了会客厅内那层薄薄的、由震惊与悲伤凝结成的冰面。
时间停滞了。
空气凝固了。
云百草脸上的暴怒与厉色,在这一瞬间,寸寸碎裂。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瞳孔剧烈收缩,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外孙女。
梦晚。
他的梦晚,还活着。
他的梦晚,有了一个孩子。
这两个念头,如同两道天雷,接连不断地劈在他那颗早已被二十一年悔恨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心上。
“嗬……嗬……”
一阵怪异的、如同破旧风箱被强行拉动的声音,从云百草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激动的涨红,迅速转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
他死死攥着那枚长命锁,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白色。
身体开始剧烈地摇晃,那双鹰隼般的眼眸瞬间失去了焦点,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浑浊。
“父亲!”
云仲景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扶住摇摇欲坠的老人。
“快!快去拿‘定心丹’来!”
他冲着门外焦急地大吼。
“咳……咳咳……咳咳咳!”
云百草猛地弯下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从他的胸腔里爆发出来。
那不是普通的咳嗽。
每一声,都带着一种沉闷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撕裂感。
他挺得笔直的脊梁,在这一刻轰然垮塌,整个人蜷缩在太师椅中,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整个会客厅,瞬间乱成一团。
有云家子弟匆匆跑出去取药,有侍者慌乱地倒着温水。
赵华教授也站起身,脸上写满了担忧与焦急,伸手就要去为云百草搭脉。
“都让开。”
一道清冷、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穿透力的声音,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顾承颐。
他控制着轮椅,无声地滑到了云百草的身边。
在所有人都手忙脚乱的时刻,只有他,平静得像一座亘古不变的冰山。
他的目光沉静如水,落在那位剧烈咳嗽、几乎要窒息过去的老人身上。
云仲景正焦急地为父亲抚背,听到声音猛地回头,眼中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愠怒。
“顾先生,这里没你的事,家父的身体我们自己……”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承颐下一句话,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云老先生胸闷气短,咳声沉重,面色青紫,此乃肝气郁结,气机逆行,冲犯于肺所致。”
顾承颐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最基础的物理定律。
“急怒攻心,引动了您早年在神农架采药时,从山崖跌落留下的肺腑旧伤。”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房间陡然一静。
云仲景扶着父亲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是全然的不可思议。
就连一旁的赵华教授,也露出了极为震惊的神色。
肝气郁结,气机上逆,这是任何一个高明的中医都能看出来的。
但顾承颐竟然能一语道破,云老先生那桩陈年旧伤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