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京师的大街裹着层薄纱似的雾。
一群穿粗布短褂的小孩、乞丐，混着几个扮成平民的太监，捧着一叠叠油墨香的纸，散在各个街口。
清脆的吆喝声戳破晨雾：“卖报咯！新鲜出炉的‘大明报’！”“五文钱看大同胜仗，看朝廷里的真事儿！”“大白话写的，挑粪的都能看明白——咱大明边军砍了一万个蒙古鞑子的脑袋！”
第一个停脚的是挑菜担的老农，担子往地上一放，攥着五文钱挠后脑勺：“啥是报？能当菜吃还是能看个乐？”
卖报的小孩连忙递过一张，指着大黑字：“大爷，这叫‘大明报’！写着杨大人、江大人打了胜仗，蒙古人不敢来抢粮了！还有……兵部刘大人要裁边军的事！”
老农不识字，旁边穿长衫的秀才早按捺不住，一把抢过报纸凑到雾蒙蒙的光下读。越读越激动，猛地一拍大腿，声儿震得雾都散了些：“好！好啊！杨一清、江彬是真汉子！斩敌万余，这下咱再也不用怕蒙古人抢粮了！”
读到刘大夏那段，秀才脸“唰”地黑了，唾沫星子喷了一地：“呸！刘大夏这老狗！大同刚打胜仗就敢裁边军，是想引着蒙古人来屠城吗？这比秦桧还坏！”
眨眼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识字的扯着嗓子念，不识字的踮脚听，连挑菜的、卖早点的都把担子扔在路边。
听到大同胜仗，众人拍着巴掌欢呼，有老头抹着眼泪：“可算能睡个安稳觉了！”听到刘大夏要裁边军，骂声炸了锅：“刘大夏这官是吃屎长大的？边军保着他的命，他倒要拆边军的台！”“要是边军裁了，蒙古人来了他刘大夏赔咱的房子？赔咱的娃？”“还是陛下英明！办这报让咱知道真相，不然还被蒙在鼓里呢！”
不到半个时辰，西长安街的报纸就卖空大半，扮成平民的太监偷偷往街角递信：“公公，百姓抢着买！还喊着明天要多印点！”
张永缩在茶馆阴影里，听着回话嘴角咧到耳根——皇爷这招绝了！朝堂上骂刘大夏一百句，不如百姓的一句“秦桧”管用！现在全京师都知道刘大夏是奸臣了！
与此同时，南锣鼓巷的酒肆里，几个商人围着报纸拍桌子：“大同安稳了！咱往那边运丝绸，路就安全了！”“这报要是真的，下个月最少多赚三成！”“以前朝廷的事咱瞎猜，现在有报了啥都清楚，陛下真为咱百姓着想！”
街头巷尾全是攥着报纸议论的人，有拍腿叫好的，有追着卖报的问后续的，还有群人堵在兵部衙门外，指着大门骂“秦桧”，吓得小吏赶紧关了侧门，连大气都不敢喘。
辰时三刻，内阁值房里，李东阳盯着案上堆成山的“各部办事章程”，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手里的朱笔悬了半天，一个字都改不下去。
案上摊着户部赈灾粮清单、吏部考核制度、兵部补给方案，每一份都要内阁牵头改，偏生兵部的方案迟迟不到——刘大夏昨天挨了骂，今天竟装死不递新的。
“唉，陛下要办实事，这些老臣不是迂腐就是推拖，这章程哪是改出来的，是熬出来的啊！”李东阳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端起茶杯，凉茶水都透着苦味。
旁边阁老也叹气：“杨廷和刚被派去云贵，刘尚书又惹陛下火大，现在官员们都怕犯错，干脆躺平不干活，这朝堂要僵死了！”
“哐当！”值房的门被撞开，一个年轻小官捧着张纸，连滚带爬冲进来，脸白得像纸，嗓子都劈了：“首……首辅！出大事了！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