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财政局长钱斌给陈光明打电话,询问上次包存顺来大山安排重要工作进展情况。
“重要工作?”陈光明怔了一下,心想包存顺安排什么重要工作了?
钱斌笑了笑,“陈镇长,当时包书记不是有指示,要解决大庄头矿和四矿扩产问题吗?当时你答应了,把茅山金矿新矿区交给他们......”
陈光明“噢”了一声,心想钱斌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包存顺虽然是这样想的,但却不敢这样直接指示,只是建议,又没说必须这样做。
如果真按包存顺的意思,用几百万把这个新金矿卖了,包存顺和赵力、何其生他们赚大发了,将来出了事,陈光明要去顶锅。
陈光明便决定把球踢过去,他虚心地问道,“包县长在办公室吗?他当时指示用三五百万,把金矿卖掉。如果包县长在的话,我去请包县长签字,然后贯彻执行。”
钱斌反驳道,“你们大山镇的事,为什么要包县长签字?”
陈光明嘿嘿着说道,“钱局长,实不相瞒,那个金矿估值好几个亿,三五百万卖掉,将来出问题了,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有包县长签字,那就不一样了......”
“最好请你钱大局长也签个字,当个证明人!”
钱斌差一点骂出来,特么的,你想给老子挖坑?老子才不上当呢!
包存顺和赵力、何其生赚钱,凭什么要把老子往里填?你陈光明精明,老子也不是傻子......
钱斌当时就变了声音,“我给包县长汇报一下!”说完就挂了电话。
陈光明嘿嘿一笑,他赌包存顺不会签这个字,实在是风险太大了!
果不其然,钱斌再没有打来电话,于是陈光明又拖了两天。
到了这一年的腊月,年前镇政府有许多帐要付,程刚抱着一大摞发票来找陈光明签字。
陈光明边签字边问,“快过年了,今年的福利怎么发?”
程刚说道,“福利是党政办的事。”
陈光明噢了一声,打电话把刘一菲和王林叫了过来。
刘一菲现在是副书记,分管党政办。听陈光明问起年终福利的事,刘一菲说按惯例,每人发一箱啤酒,一桶花生油,五斤猪肉,十斤带鱼。
陈光明听了,食指轻轻敲着桌面,心想这福利可真不多。
刘一菲似乎看出陈光明的意思,笑着说,“福利几年都没变,今年你说了算,是不是给大家加点。”
陈光明点了点头,乡镇干部们风里来,雨里去,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来多拿点福利,拿回去脸上也有面子。
陈光明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五保户和贫困户,咱们也发东西吗?”
按惯例,过年的时候,乡镇领导要去访寒问苦,走访五保户和贫困户。走访总不能空着手吧?
王林汇报道:“每户发一袋米,一袋面。”
“多大的袋子?”
王林看了一眼刘一菲,嗫嚅着道,“米十斤,面二十斤。”
“十斤......”陈光明叹了口气,“十斤米,二十斤面......也就是说,每户只能有四五十块钱了。”
程刚道,“这已经不少了,全镇有120个贫困户,算起来,过年要支出接近一万。”
刘一菲张了张嘴,缓缓说出一件事来。刘一菲自小生活优越,何曾把几袋米面看在眼里,她刚来大山镇时,去看望贫困户,感觉这点东西拿不出手,便自己去超市又买几样东西,哪想到被杨晋达批了一顿,说她无组织无纪律,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有什么很不好的影响?”陈光明疑惑地问道。
刘一菲笑着说,“其他领导去看望贫困户,都是一袋米一袋面,只有我,还额外买了东西,又塞了200块钱。于是其他贫困户就有意见......”
陈光明笑道,“这是不患寡而患不公了......”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
陈光明皱了皱眉头,还没说话,王林急忙说,“我下去看一看。”
过了一会儿,民政所长吴国富,气喘吁吁跑上来,吴国富对陈光明说,“是陈家沟村的陈二虎来上访,在民政所闹腾,要求给他评个五保户。”
“陈二虎七十多了,有老婆,有两个孩子,不符合五保户的标准,所以我不同意,他就闹腾起来了。”
“然后,他就拉着老婆来离婚,说离婚以后,自己就是孤寡老头一个,必须评上五保户!”
五保户是面向农村无劳动能力、无生活来源且无法定赡养义务人的特困群体,提供保吃、保穿、保住、保医、保葬(孤儿保教)的兜底保障政策。
陈光明听了,目瞪口呆,心想这是什么操作?竟然为了个五保户,就要离婚?
陈光明对吴国富说,“你说说具体情况。”
吴国富说,“确定五保户,有三个硬杠杠,一是老人要年满60岁以上,二是没有稳定收入,三是没有法定赡养人,或义务人因经济困难、疾病等无力履行责任。陈二虎有两个子女,确实不符合条件。”
“陈二虎原来是个光棍,和他老婆,是半路夫妻。陈二虎看别的光棍是五保户,一年可以领一万块钱,住院不用花钱,就起了妒忌心,非要当个五保户......”
陈光明道,“你让陈二虎上来。”
不一会儿功夫,吴国富就把陈二虎领了进来。
陈二虎黝黑的脸庞,像被砂纸磨过的老松木,两只手扎撒着,手掌粗糙得像老树皮,指关节肿大变形,指甲缝里永远带着土色。他脊背有些佝偻,袖口和领口磨出了毛边。
陈光明让人给他让了个座,又倒了杯热茶,问道,“陈二虎,你有什么问题,今天要来上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