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洪武一朝,他这个皇帝做得太绝。
视百官为家奴,一边肆意屠戮,一边庭杖脊梁。
诚如许易所言,“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朱家之人享尽天下富有,却让别人拿着微薄的俸禄,高歌皇帝的仁厚。
他不像是一个皇帝,更像是一个血腥残暴的地主。
——将不利于朱家的因素彻底抹杀,视万民如牛马,供一家驱使。
大明从他开始,似乎已然打上“一家自私自利”的风气,焉能怪百官无义?
父皇……
听着朱元璋那酸苦的肺腑之言,朱标攥紧手中的史书,一言不发。
他看到的差不多,甚至那些数字更赤裸裸。
那是一份关于抄家的记录——
正德一朝:
江彬:“入公帑者黄金七十柜,柜一千五百两;银二千二百柜,柜二千两。”
钱宁:得金七十扛,共十五万五千两,银二千四百九十扛,共四百九十八万两。
刘瑾:“金二十四万锭,又五万七千七百两,元宝五百万锭,银八百万,又一百五十八万三千六百两。”
嘉靖一朝:
严嵩:黄金三万余两,白金三百万两,大量珍宝及字画……裘衣一万七千四十一件,帐幔被褥二万二千四百二十七件。
严世蕃:与同党罗龙文、鄢懋卿三人合计抄没黄金三十七万两、白银六百四十万两。
……
大明的贪官,宛如泛滥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见朱标欲言又止,朱元璋强颜欢笑,道:
“标儿,咱们父子,难道还有什么是不可说的吗?”
“儿子…”
朱标如哏在喉,他身为人子,岂能在此时再去争论,大言父之过?
可家事国事,事无小事,朱标还是将手里的史书递了过去。
朱元璋接了过来,目光幽幽望着那些数字…
似早有所准备,这位“雄猜好杀,本其天性”的洪武皇帝,此刻有的不是愤怒与咆哮,只有压抑到极致的低沉。
而沉默。
往往也是最可怕的。
“父皇。”
朱标忽然唤了一声,这一个称呼,也让这场对话成了君臣之间的议事。
朱元璋神情低迷,摆了摆手,“有话你就说吧。”
朱标拱手,郑重说道:“人之有私,此乃天性,实难动摇。”
“儿臣以为,堵之,不如疏之。”
“荀子富国有言,不利而利之,不如利而后利之之利也,先与民利,然后再从他们身上索取。”
“利之所在,民才能归之,百姓才会真正觉得皇恩浩荡。”
微微顿了顿,朱标瞥了一眼朱元璋的脸色,继续说道:
“空印与郭桓案一案,正是人性使然,杀戮无法断其根源,反而令我大明深受其害。”
“故而儿臣觉得,许易先前所说皇商一事,未尝不可再慎重考量一二。”
朱元璋沉默了。
看了看手里的史书,又看了看朱标那份…
想明白一切的他气得咬牙切齿。
“咱就说那小子缘何这般好意,拱手将大明历史给咱父子,原来他在这等着咱!”
“父皇…”朱标想再劝,可却被朱元璋一个恶狠狠眼神瞪退。
“说吧,那小子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般替他说话?”
听着朱元璋这吃味的语气,朱标眼前一亮,顿时放心笑了。
“儿臣,为的是大明。”
朱元璋眼神乜斜了这太子一眼,哼唧不吭声。
卖你老子…
你倒是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