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彻那句“想不想亲手做出来”，就像一把火。
瞬间点燃了整个办公室的干柴。
所有人的眼神，都死死地钉在陈默身上，期待、渴望、炙热，几乎要将他融化。
然而，那刚刚燃起的火焰，在陈默的眼中，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了下去。
他那因为激动而挺直的脊梁，一寸寸地弯了下去，仿佛又被那座名为“现实”的大山，重新压垮。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眸子里，只剩下无尽的苦涩和绝望。
“顾导。”
陈默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别……别再骗我们了。”
他缓缓地摇着头，像是在否定顾彻，又像是在否定自己心中那不该升起的奢望。
“视频里的东西……很牛逼，牛逼到爆炸。”
“但是……”
他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以我们现在的技术，我们这群人……根本就做不出来！”
“我们就是一群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这句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刚刚还燥热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是啊……
做不出来。
行星发动机？宇宙电梯？
那种级别的特效，别说做了，他们连实现路径都想象不出来！
一个年轻的特效师，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猛地蹲下身，双手抱头，发出了压抑的呜咽。
这哭声，像是一个信号。
办公室里，压抑了数月的委屈、不甘、羞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陈默看着自己的兄弟们，眼眶通红，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他像是为了说服顾彻，更像是为了说服自己，声音都开始发颤。
“顾导，您不懂！您没经历过……”
“那个好莱坞的项目，前期概念图我们做的，他们很满意。可是一进入实操，问题就全来了。”
“我们的渲染流程，被他们的技术总监骂作‘石器时代的笑话’。”
“我们引以为傲的流体解算插件，在他们眼里，是‘学生级别的玩具’！”
“有一个镜头，是一个怪兽的皮肤褶皱在肌肉驱动下的细节变化。我们团队熬了三个通宵，交上去的deo，被对方当着所有人的面，扔进了回收站。”
陈默的声音哽咽了。
“那个白人老头，用我们听得懂的中文，指着我的鼻子说——”
“‘陈，你们华夏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去做外包，做那些抠像、擦威亚的体力活。这种需要创造力和技术底蕴的东西，你们……玩不转！’”
“玩不转……”
陈默重复着这三个字，像是在咀嚼玻璃渣。
“我们被技术碾压，被理念羞辱，被摁在地上摩擦……我们的信心，我们的骄傲，我们这几年熬夜熬秃的头发，全都变成了笑话！”
“我们就是他们口中的……垃圾！”
“所以，顾导，收回您的好意吧。我们这群垃圾，不配，也做不出您想要的东西。我们只会……再一次把事情搞砸。”
说完这番话，他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再也不看顾彻一眼。
整个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若有若无的抽泣声，在空气中回荡。
每个人都低着头，不敢去看顾て那张年轻又成功的脸。
在他们看来，他们和顾彻，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是被钉在行业耻辱柱上的失败者。
而顾彻，是冉冉升起的天才导演，是资本的宠儿。
他今天来，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顾彻静静地听完，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只是环视了一圈这群垂头丧气的年轻人，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写满了不甘与自我否定的脸。
【这被PUA得也太惨了吧？这不就是那种被渣男骗光了钱，还觉得自己不配拥有爱情的小姑娘吗？】
【这公司，我今天收定了！】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清脆的响指声，打破了沉闷的气氛，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只见顾彻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里却没有半分嘲弄，反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说完了？”
他看着陈默，淡淡地问道。
陈默没说话，只是麻木地点了点头。
顾彻笑了。
“我觉得，那个白人老头说对了一半。”
众人一愣。
只听顾彻继续说道：“你们，确实玩不转。”
“但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提高，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众人头顶的乌云！
“你们玩不转，不是因为你们是垃圾！”
“而是因为——你们缺少一个正确的方向！”
顾彻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如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们不缺技术。能被好莱坞看上，至少说明你们的基本功是扎实的。”
“你们不缺热爱。要是不热爱，谁特么会挣着卖白菜的钱，熬着卖白粉的夜？”
“你们缺的，是一个能理解你们，信任你们，并且能为你们指明未来的人！”
“那个好莱坞团队，他们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廉价的加工厂，而不是一个有思想的创作团队！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尊重你们！所以你们做的一切，在他们眼里都是错的！”
“他们给你的是一条死胡同，你们一头撞上去，撞得头破血流，然后就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
“凭什么？！”
顾彻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响亮，一句比一句振聋发聩！
陈默和他的员工们，全都听傻了。
他们呆呆地看着顾彻，看着这个比他们大多数人都要年轻的导演，感觉自己那颗已经死去的心，好像……又重新开始跳动了。
顾彻没有停下。
他走到那块巨大的黑色屏幕前，伸手指着它。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自己！”
“你们是一群抱着金饭碗要饭的乞丐！”
“你们守着国内最顶尖的才华，却在妄自菲薄！”
顾彻猛地转身，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与伦
比的激情和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