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喂他喝。”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威严。
张忠贤的身体抖了一下。
他知道,皇帝已经疯了。
一个疯子的话,是不能违抗的。
他端起那碗剧毒的汤药,走到床边,看着嘴唇乌紫、气若游丝的霍去疾,手在微微颤抖。
这碗药下去,是生是死,全看天意。
他闭上眼,心一横,捏开霍去疾的嘴,将那碗暗红色的汤药,一滴不剩地灌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退到一旁,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整个大殿,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龙床上那个毫无生息的人。
一息。
两息。
三息。
霍去疾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的脸色,由青转黑,又由黑转紫,七窍之中,缓缓渗出黑色的血丝。
“完了……”
院判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其他的太医,也都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以毒攻毒,是兵行险着。
但用一种更猛烈的剧毒,去解另一种剧毒,这在他们看来,无异于自杀。
叶卫青却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拳头,死死攥着,指甲深陷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他却毫无察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霍去疾已经死定了的时候。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霍去疾猛地坐起身,张嘴喷出一大口乌黑的毒血!
那口血,喷在地上,竟发出一阵“滋滋”的腐蚀声,青石板的地面,瞬间被烧出一个浅坑!
所有人,都看呆了。
霍去疾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那骇人的紫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虽然依旧苍白,但……是活人的脸色!
“水……”他发出了一个沙哑的音节。
“快!快拿水来!”叶卫青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里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
张忠贤连忙端来一杯温水。
叶卫青亲自接过,扶着霍去疾,一勺一勺地喂他喝下。
“活了……活过来了……”
院判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喃喃自语,仿佛在做梦。
其他的太医,也都用一种看神迹般的眼神,看着龙床上那个正在喝水的人。
叶卫青放下水杯,看着霍去疾虽然虚弱、但已经恢复正常的脸色,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他转过身,看着那群还跪在地上的太医,脸上恢复了帝王的威严。
“一群废物。”
他没有再多一个字,转身走出了甘露殿。
......
长安城,御史台。
衙门的大堂里,新上任的京兆尹钱福坤,正坐立不安。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素色长裙,脸上带着温柔笑容的女人。
元帅夫人,李师师。
“钱大人,”李师师的声音很轻,“民妇今日前来,是想状告两个人。”
钱福坤连忙站起身,躬身道:“夫人言重了,您有什么事,吩咐下官去办便是,何须亲自前来。”
“状告朝廷命官,自然要按规矩来。”李师师将一张状纸,轻轻放在了桌上。
钱福坤的眼角抽了抽。
他看了一眼状纸上的两个名字:王德昭,李文通。
这不是前两日,刚刚被皇帝抄家,打入天牢的那两个倒霉蛋吗?
“夫人,”钱福坤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二人……已经被陛下定罪,恐怕……”
“陛下定的是他们蛊惑人心、动摇军心的罪。”李师师打断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
“民妇要告的,是他们另一桩罪。”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开口。
“买凶,行刺陛下。”
钱福坤的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刺杀皇帝的案子,现在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桩惊天大案,竟然和这两个已经被打入死牢的文官有关!
更让他惊恐的是,元帅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夫人……此事事关重大,可有证据?”钱福坤的声音都在发抖。
“证据?”李师师笑了。
“钱大人,你不要忘记你的官位是怎么来的。”李师师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
“我夫君在前面为国操劳,可有些人,却想让他们死。”
“你,这些人,该不该死?”
钱福坤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来告状的。
这是来……递刀的!
他看着桌上那张血淋淋的人皮,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实则狠辣的女人,心中再无半点怀疑。
他猛地一拍惊堂木!
“来人!”
两名衙役冲了进来。
“立刻提审要犯王德昭、李文通!”
钱福坤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堂。
“本官要亲自审问,这桩通敌叛国、谋害忠良的大案!”
......
皇宫,御书房。
叶卫青听着张忠贤的汇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弟妹……去了京兆府?”
“是。”张忠贤低着头,“还带去了一块……刺客身上的人皮。”
叶卫青沉默了。
他想起那碗剧毒的汤药,又想起李师师那张总是带着温柔笑容的脸。
他一直以为,这个女人只是木子于的一个软肋,一个牵绊。
现在看来,他错了。
“陛下,”张忠贤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木子定国将军派人来报,魏家等一众世家府邸,已经全部查抄完毕。”
“所有反抗者,尽数就地格杀。”
“抓获的男丁女眷,已全部押入天牢,等候陛下发。”
“很好。”叶卫青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那轮血色的夕阳。
“传旨。”
“明日午时,朱雀大街,设刑场。”
“所有涉案主犯,凌迟处死。”
“所有族人,斩立决。”
张忠贤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陛下……这……这要杀上千人啊!”
“那又如何?”叶卫青转过身,看着他,眼中是一片漠然。
“朕的兄弟,差点死了。”
“朕用一千颗人头,给他陪葬,多吗?”
他走到龙案前,提起朱笔,在一份空白的圣旨上,写下了一个血红的“杀”字。
然后,盖上了传国玉玺。
“去吧。”
他将圣旨,扔给张忠贤。
“让长安城所有的人都看看,动朕的人,是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