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2 / 2)

他仔细看了一会儿那只熊。它并没有惹麻烦,但它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我怀疑那只熊从前根本没见过花牛,”奥古斯塔斯说,“它也许是吓坏了,这不能怪它。”

“妈的,那可是只大熊啊。”考尔说。

“可不,它只不过刚刚从河里走上来,就把整个队伍吓跑了。”奥古斯塔斯说。

这话不假,整个帽子溪牧牛公司乱成了一团——大篷车和马群还在向南奔跑,半数牛仔都从马上摔了下来,没有掉下来的还在与坐骑搏斗。牛群虽然没有跑,但它们都战战兢兢的。纽特被克拉拉给他的那匹栗色马高高抛起,狠狠地掉在地上,摔疼了尾椎骨。他一瘸一拐地正要向篷车走去,才发现车已不翼而飞。停车的地方只剩下波·坎波,他显得困惑不解。波因个子太矮,看不到牛群那一侧,因而不知道附近出现了一只熊。

“是印第安人吗?”纽特问。他也还没看见那只熊呢。

“不知道是什么,”波·坎波说,“肯定是让骡子讨厌的东西。”

相比之下,那两头猪倒没有受到什么干扰。一袋土豆从奔跑的篷车上颠了下来,它们两个正心平气和地吃着土豆,还不时地哼两声以示满意。

那头得克萨斯公牛是唯一敢于直面那只灰熊的动物。公牛发出一声挑战式的长叫,用蹄子不住地刨地。它向前走了几步,又刨,尘土在身后高高扬起。

“你总不会以为那头小公牛会蠢得去顶那只熊吧,你说呢?”奥古斯塔斯问道,“顶织针纳尔逊是一回事。这只熊能把它开膛。”

“你要是想把它套住拉到圈里,你自己去吧。”考尔说。

“我算是拿这匹马没有一点儿办法。”公牛又向前跑了几步,然后停了下来,这时它离熊只有三四十米远。那熊四脚着地,看着它。灰熊用它那低沉粗哑的声音吼了一声,吓得上百头牛四散而逃,向后退了一小段距离。它们停住之后,继续观望着。公牛又哞了一声,一串涎水甩到了背上。它气急败坏,又一次刨地,然后低下头向灰熊冲了过去。

那只熊竟然把得克萨斯公牛一掌击到了一边,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大惊失色。熊又用后腿站起来,用前爪猛击公牛,把它打翻在地。公牛迅速站起来,再次向灰熊顶去,这一次灰熊差不多将公牛活剥了。它一爪子抓在公牛的肩上,把像披肩那么大的一块皮撕得离了肉。然而,尽管这样,公牛还是再次向熊冲了过去,并且将一只角刺进熊的腰窝。灰熊大叫一声,用牙咬住牛的脖子,但牛仍在扭动,不久熊与公牛便在尘土中翻滚起来。公牛的叫声与熊的吼声震天动地,牛群吓得炸了窝,又开始奔逃起来。母夜叉向后高高跃起,奥古斯塔斯的马则猛踢后腿,把他扔了下来,但奥古斯塔斯紧紧抓着缰绳,在马挣脱之前设法从枪袋里取出了步枪。接着,考尔也发现自己被抛了下来——母夜叉像只猫一样,干净利落地从他**溜掉了。

他掉下来的时间太凑巧了,因为这时公牛与熊一边像两只猫一样撕打着,一边离开了河岸,朝牛群的方向滚过来。由于搏斗扬起的尘土太大,没有人看得清到底谁占了上风。考尔看着,心想公牛正在被熊的利齿巨爪撕成碎片,可是至少有一次小公牛将熊顶得直倒退,还把一只角扎进了熊体内。

“你说咱们开不开枪?”奥古斯塔斯说,“真见鬼,要是像这样不停地打下去,这队人马就都逃回雷德河了。”

“要开枪就有可能打着公牛,”考尔说,“那咱们就得自己跟那只熊斗,我可没把握降住它。那只熊真够野的。”

波·坎波端着枪走了过来,纽特跟在他后面几步远。被摔下来的人都神情紧张地观望着这场战斗,人人手里都握着枪。

两只动物发出的声音十分可怖,牛仔们都想逃之夭夭。杰斯帕·范特尤其想逃,但他不想自己一个人逃。他时而看见熊的头和龇着的牙,或者它那舞动的大爪子;时而看见公牛把熊顶回去时那浑身绷起的大块肌肉。两只动物都流着血,在酷热的天气里,血腥味闻着格外刺鼻,纽特都快吐了。

战斗停止了。人们都猜想公牛会跌倒在地,然而那头牛没有倒。熊也没有倒。它们分开后,还在尘土里面对面地兜着圈子。人人都警惕着,一旦熊向他们袭来,他们就朝它开枪。可是熊没有冲过来。它向公牛咆哮着,那牛也回了一声,它拖着涎沫发出吼叫。公牛向牛群走了一段,又停下来面对着熊。那只熊再次用后腿站立起来——它的半个身子已被血浸透。尽管那只熊离这些人有五十米远,但在他们看来,它好像就要扑到他们身上似的。没过多久,熊的前爪落了地。它又向公牛吼了一声,才消失在河边的丛林里。

“队长,去追它行吗?”稀汤琼斯手握步枪问道。

“追它干什么?”奥古斯塔斯问,“你疯了?这一切你都看见了,想靠两条腿去追灰熊?你还不够它一口吃的呢。”

灰熊过了河,懒洋洋、慢腾腾地走进了平原开阔地带。

这时,盘子波吉特、稀汤、伯特、爱尔兰人和织针纳尔逊这五个人,置奥古斯塔斯的警告于不顾,把自己的马捉住后迅速向熊追去。此时,熊离他们约两公里远,尚能看得见。在熊远未进入射程之前,他们便开始射击,熊朝着深山的方向跑走了。一小时后,他们才回来,马都累垮了,也没有带回战利品。

“我们打中它了,可它比我们想的跑得快得多,”稀汤解释道,“它朝山上的树林里跑去了。”

“要是再有一只,我们准打得着。”伯特说。

“扯淡,它既然跑进了树林,那你们可该到林子里用手枪托敲它,”奥古斯塔斯说,“那样就把它驯服了。”

“可是马不愿意进林子。”稀汤说。

“我也不想进去,”艾伦·奥布赖恩承认道,“我们进去就出不来了。”

那几头骡子一口气跑了五公里才停下来,但是由于平原很平坦,篷车并没有被损坏。然而大嘴唇可不能说没有被伤害。他在车上颠得六神无主,有一下颠得他差点儿把舌头咬成两半。舌头流的血顺着他那长长的嘴唇滴了几个小时。后来,大家把马群和牛都拢了回来。

当得克萨斯公牛平静到可以靠近的时候,人们看到它的伤势极其严重,考尔甚至考虑要用枪把它打死。它的一只眼睛已被挖去,脖子上的皮都撕下了一大块,像块毯子一样在肩上耷拉着。它的腰窝处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背上有一条长长的爪子印,几乎从脖子一直延伸到尾部。一只角从紧挨头皮的地方折断,像是被一把大铁锤从头颅上敲掉了一样。然而,当几个牛仔骑马离它太近时,它还边刨地边吼叫。

“打死它可惜,”奥古斯塔斯说,“它和灰熊打了个平手,像它这样的牲畜可不多见。”

“有那么一大块皮在肩上耷拉着是走不到蒙大拿的,”考尔说,“伤口上会落满苍蝇,它反正是要死的。”

波·坎波走到距公牛十五米的地方看了看它。

“我能替它缝好,”他说,“它有可能活下去。谁去把它给我捉来。”

“好吧,盘子,套住它,”奥古斯塔斯说,“你是第一把好手。”

盘子必须去,要不然这次退却将使他一路都感到难堪。他的马不愿意靠近公牛,致使他扔出两次套索均因过分紧张而未能套中。他心里思忖着如果真的套住了它,那他就会被它弄死。后来,他终于套住了公牛的头,使它慢了下来,直到又有四个套索套在了它身上。

虽然已将它套住,可是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翻倒在地,波·坎波花了两个小时把那一大块撕裂的皮缝回原处。需要给那头牛翻身而又不让它站起来的时候,全体人员都动员起来,外加五匹马与绳索。公牛翻过身去时,又差点儿压到织针纳尔逊身上。他本来就恨这头牛,压根儿不赞成给它做手术,这次它又险些压在他身上,所以他撤退到篷车那里,不肯再走近那头公牛。“我刚才是为熊叫好,”他说,“这样的一头公牛早晚要弄死人,而且死的可能就是我。”

第二天,公牛疼得连路都走不动了,考尔认为手术恐怕是白做了。公牛远远落在牛群后面,看来只好放弃它。那一天,它落后了几公里远。考尔不住地向它望去,看看天上有没有秃鹫出现——如果公牛倒下去,秃鹫就可以美餐一顿。

但是他没有看见秃鹫,而且,那次搏斗过了一周后,公牛又回到了牛群里。它只有一只角,一只眼,而且波·坎波缝得不太匀,有两三处还开了口,但这只公牛保持着往常一样的怪脾气,只要牛仔离它近点儿,它就吼个不停。后来它又恢复了走在牛群前头的能力。受伤使它的脾气变得更加狂躁,牛仔们总是躲之唯恐不及。

由于那场搏斗,值夜班的工作更加没有人乐意干了——既然能有灰熊,也就能有别的什么。一直在担心印第安人的牛仔们,现在又要为熊而感到坐卧不安。几个骑马追过那只灰熊的人一刻不停地谈论它跑得如何快——虽然它看上去是在慢条斯理地跑,可它轻而易举地把他们甩在了后边。“如果它想追,这个公司里的哪一匹马都别想逃脱。”盘子说。

他们的评论加重了杰斯帕·范特的担心,使他食无味寐不安,一连三个晚上躺在毯子上不能入睡,而且,当他实在无法躲避夜班的时候,常常焦虑得吃什么吐什么。他本欲辞职不干,可是辞职就意味着自己将单枪匹马跨过几百公里受灰熊威胁的平原。因而他下定决心,一旦来到有火车的城市,他就坐火车走人,无论往哪里去都无妨。

豌豆眼也为了熊的事而时刻提心吊胆。“要是再碰上熊,咱们就一齐开枪,”他不厌其烦地向人们建议道,“我想咱们大伙儿一块儿开枪,那熊准会倒下。”然而,没有人被他说服,人们也懒得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