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莫克摇摇头,越过篝火看了罗丽娜一眼。
“不,”他说,“我们要那个女人。”
“接着来,赌吧。”蓝鸭说,他话里带着威胁。所有的基奥瓦人都望着他,两个白人则缄口不语。
基奥瓦人之间开始了争吵。罗丽娜虽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但很明显有人同意赌,有人不同意。有人想要回他们的马。最后,厄莫克变了主意,尽管他不住地越过火堆看她。他的目光似乎表明他打算要她,但现在要拿她做赌注了。
除了一个最年轻的,所有的基奥瓦人都赞成赌一赌。最年轻的超不过十六岁,瘦得皮包骨,但他比别人对她更感兴趣。在基奥瓦人营地时,他自己有时要一连找她两三次。年纪大的人笑话他的欲望,还试图引开他的注意力,但他一概不理睬。
这时候他不同意了。他头也不抬,眼睛盯着地,不住地摇头。别的基奥瓦人吆喝他,他也不管,只是摇头。他不想用他在她身上的利益冒险。
“让那个浑小子搅得赌不成了。”蓝鸭对厄莫克说。他站起来朝黑暗里走去,接着便听见他撒尿的声音。其余的基奥瓦人还在喝酒。厄莫克现在非常想赌。他走过去使劲摇晃那个年轻人,想让他同意,但年轻人只是沉着脸看着他。
突然一声枪响,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接着年轻人便脸朝下倒了下去。蓝鸭手里拿着步枪,回到火堆旁。印第安人个个吓得噤若寒蝉。蓝鸭坐下来,将枪放到腿上,又开始摇骰子。那年轻人的脚还留在火光下,但已经不动了。
“天哪,他妈的加拿大河上的人命真不值钱。”猴子约翰说。
“不值钱,还可能更不值钱呢。”蓝鸭说。
赌博又开始了,没有人理会那个死孩子。蓝鸭很快将她赢了过来,不仅赢了印第安人的那一半,还有白人的那一半。狗脸本不想赌,但也不想死。他赌了,输了。猴子约翰也不例外。
“我看你是他妈的骗子,”猴子约翰说,他醉意上来后胆大包天,“你骗了我们的马,又骗了我们的女人。”
“我不要这个女人,”蓝鸭说,“我可以把她当礼物送给你们,还有你们的马,可是你们必须帮我一个忙。”
“这可真是个他妈的大忙,”狗脸说,“你想叫我们干什么?打碉堡吗?”
蓝鸭嘿嘿地奸笑起来。“有个老家伙在跟踪我,”他说,“他往西去了,这几天他就会来。我想叫你们杀了他。”
“听见了吗,厄莫克?”他又说,“你的马又归你了,还有那个女人,只要你杀了那个老家伙。我听说他顺着河下来了。”
“我倒想知道你是听谁说的。”猴子约翰说。
“从我偷这个女人那天起,他就一直在追我。”蓝鸭说,“可他不是个跟踪能手,他到基塔奎那边去了。现在他猜出了我在哪儿,很快就会找来。”
“上帝呀,他一定太想她了,走了这么远,上这儿来。”猴子约翰说。
“明天就把他杀了,”蓝鸭看着厄莫克说,“牵几匹马去,找些人帮忙。”
厄莫克又醉又恼。“我们去干,”他说,“那这个女人就是我们的了。”
“你们的个屁,”狗脸说,“我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她有一半是我们的,你不准把她带走。”
“你给我闭上嘴,要不我就打死你,跟那个小浑蛋一样。”蓝鸭说。
“找些人帮忙。”他看着厄莫克,又说了一遍,“我不信你们五个人能干掉那个老家伙。”
“妈的,他是干什么的?”猴子约翰说,“五个对一个,足够了。”
“这五个人不会打枪,”蓝鸭说,“就会大喊大叫,不会打枪,可那个人会。”
“这就不一样了,”狗脸说,“我会打枪,要是厄莫克斗不过他,我来要他的命。”
“总得有人打死他才行,”蓝鸭说,“要不然你们会全都没命的。”
基奥瓦人站起来,把那个死孩子拖到一边。罗丽娜听见他们在黑暗里争吵不休。蓝鸭在原地坐着,枪横放在脚上。他好像半睡半醒。
猴子约翰站起身,向她走过来。“那个老家伙是谁?”他问道,“你有丈夫?”
罗丽娜仍旧不说话。猴子约翰火冒三丈。他揪住她的头发,打了她几巴掌,把她打倒在地,然后抄起一根木棍就要打她,这时狗脸过来干预了。
“把棍子放下,”他说,“你打她打得够多了。”
“那你让她回答我,”猴子约翰说,“她会说。蓝鸭说她会。”
狗脸拿起了枪,猴子约翰手里还拿着那根棍子。
“为了个妓女,你就要和我动枪吗?”猴子约翰说。
“我不一定要打死你,可你要是不由她去,我就砸烂你的脑袋。”狗脸说。
猴子约翰已经醉得不听任何人的了,他用那根棍子朝狗脸抡去。狗脸并没有醉成猴子约翰那样,他用枪筒打了猴子一下,老家伙两腿一歪,手里的棍子掉到地上,跟着他也倒了,正压在棍子上。
“要是我,就让他打她。”蓝鸭说。
“我又不是你。”狗脸说。
深夜,罗丽娜绞尽脑汁想把事情理出个头绪来,但由于过于饥饿与疲惫,也过于恐慌,她已经无法很好地思考问题了。她有时试图回忆起些什么,但是办不到,好像她的思维及记忆力都藏了起来,直至情况好转才能恢复。狗脸给了她一条旧毯子,否则她就只能带着身上剩下的破衣残片在地上睡觉。她用毯子将自己裹住,力图回忆刚才听到的谈话。也就是说,奥古斯塔斯来了,蓝鸭想叫基奥瓦人去杀的便是奥古斯塔斯。由于这些日子备受痛苦的煎熬,她几乎完全忘了奥古斯塔斯在找她。现在蓝鸭派那几个基奥瓦人去杀奥古斯塔斯,他也许永远到不了这里,因而很难相信奥古斯塔斯能带她走——眼前的困难情况与当初他们相识时的景况不可同日而语。她已失去了逃脱的信心。蓝鸭实在坏透了。狗脸是她的唯一机会,可是他也怕蓝鸭。蓝鸭迟早会将她送给厄莫克或者跟他们一样惨无人道的人。假如事情真会如此,那她情愿让自己的记忆与思维完全丧失。
在灰蒙蒙的黎明里,她看见几个基奥瓦人出发了,蓝鸭用印第安语和他们说了些什么,还给了他们几颗子弹。他将狗脸叫醒,又摇了摇猴子约翰,让他也醒过来。“厄莫克要是打不过他,就由你们两个上去杀了他。”他说完便走了。
猴子约翰的样子十分可怕。他仍有酒后不适的感觉,头上还有个大血疱。一整夜他的脸都埋在土里,被蚂蚁咬了几口,他的一只眼肿得几乎睁不开。他挣扎着爬起来,却怎么也站不稳。
“他怎么知道我能打枪?”他问狗脸,“我一只眼怎么看东西?还是只坏眼。”
“往上面抹点儿泥。不就是让蚂蚁咬了几口嘛。”正在擦枪的狗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