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可不好受啊。”考尔说。
“给杰克说这个干吗?”奥古斯塔斯说,“他是个到处走惯了的人,不怕困难,眷恋羽绒床可不是他的生活方式。”
他的本意是要给杰克来个**裸的讽刺,因为杰克就喜欢羽绒床。但是谈话气氛太凝重,他的讽刺没引起注意。
“我们想跟着你们的大队伍走。”杰克说着,双目低垂。
“我们自己支帐篷,以免碍你们的事。路上如果需要,我们也可以过来帮把手。一到大草原就缺水了。”
“我要是那么喜欢水,就会一直在河船上干下去,这些年你们大伙儿也就甭想听到我的高级谈话了。”奥古斯塔斯说。
“见鬼去吧,听你讲话让我少活十年。”杰克说。
“杰克,今晚你吃枪药了?”奥古斯塔斯心平气和地说,“我看在这儿生活挺安逸。一旦要离开,你就没好气了吧。”
豌豆眼一丝不苟地用靴底磨猎刀。虽说他知道他们仍很安全,但他已经开始梦见印第安人了。这些印第安人的凶残使他多年夜不能寐。他做的噩梦太可怕了,睡觉时他开始把猎刀握在手里,以便之后到了印第安人地区,他已习惯握刀睡觉。他的这一防范行为给叫他起来值夜班的年轻牛仔带来了某些不便——他们随时都有挨刀扎的危险。杰斯帕·范特对此尤为担心。杰斯帕对危险格外敏感,他通常用踢豌豆眼脚的办法把他弄醒,但即便这样,也不够安全——豌豆眼人高马大,天晓得他什么时候会突然翻身给你一刀。杰斯帕终于找出了一个最好的办法,他用小石头块砸豌豆眼,哪怕这种小心翼翼的举动会被其他牛仔耻笑。
“我可没有不愿意听你讲话,古斯。”豌豆眼说。其实,若叫他马上说出奥古斯塔斯过去这些年都讲了些什么,他连一句也想不起来。他只记得在奥古斯塔斯的声音里昏昏入睡,夜夜如此。
“如果一定要走,我已经做好动身的准备了。”奥古斯塔斯说,“咱们的牛足够办五个牧场。”
考尔也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忍不住每过几天就再去墨西哥弄些牛回来。没有皮德罗·弗罗斯的竞争,弄牛更容易了。
“可惜你要单独行动,杰克。”奥古斯塔斯说,“如果和我们在一起,你会成为牛大王。”
“不,我宁可当穷光蛋,也不去吃尘土。”杰克说着,站了起来。罗丽娜也站了起来。她沉默着,这是由于男人们盯着她,又佯装不看她。几乎没有人敢直视她,他们只能鬼鬼祟祟地瞅上一眼。待在营地里的一伙男人中间比在酒吧里更糟——酒吧里至少有她的一间屋子,在营地,她除了坐在那里听他们说话,什么也干不了。
“我看咱们还是找个山脊过夜,”杰克说,“在上风处就闻不到这群牲畜的臭味了。”
“天哪,杰克,你要是这么讲究,可该去当个理发匠。”奥古斯塔斯说,“那么你就可以整天闻头油和香水,也就不生气了。”他过去帮罗丽娜上了马。那匹棕色的马焦躁不安地摆动着头。
“我很可能要当理发匠。”杰克说。奥古斯塔斯再次视帮助罗丽娜为理所当然的事,杰克十分不满。她总该自己学着上马才是,前边有几千公里路要走呢。
“希望你们回来吃早饭。”奥古斯塔斯说,“我们日出前一小时吃饭。伍德罗·考尔喜欢完整的一天,你还记得吧。”
“那样的话,我们打算让旅馆给我们送饭来。”杰克讥讽地说了一声,便催马离开了。
考尔生气地目送他们走开。奥古斯塔斯看见他的样子,咯咯笑起来。
“连你也没法儿阻止这类麻烦事发生呀,考尔。”他说,“杰克嘛,你还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控制一下,而罗丽娜是个女人,她可一点儿不受控制。”
考尔不想与他争论这个问题,提起他的亨利枪,离开了篝火旁的人群。他想独自待一会儿。绕过马车时,他碰上了纽特。纽特显然是因为那女人在这里的时候憋了泡尿,现在到这儿小便来了。
“对不起,队长。”他说。
“你去把盘子叫回来,”考尔说,“他干吗骑马走了?又不是他的班。我看咱们明天该动身了,总不能把墨西哥的牛全部都弄到手嘛。”
他默默地站了片刻,失去了散步的心情。
纽特很惊奇。队长之前从来不把决定告诉他,而明天动身的决定好像是刚刚做出的,而且就在这马车后面。
“队长,”他问,“北方有多远?”他没法儿不考虑这个问题,加上队长还没有走开,这一问题便脱口而出。
可是他马上又感觉提出这问题挺蠢。“我想一定很远吧,那个北方。”他说,似乎想免去队长回答的麻烦。
考尔猛地意识到他们对这孩子的教育太不够了,他还以为北方是个地方,而不知道北方是指方向。这是奥古斯塔斯的又一失败——他自以为是个伟大的教育家,却很少把人们该掌握的知识告诉他们。
“那里比你去过的所有地方都远。”考尔说。他不知道这孩子都去过什么地方,也许他们顶多带他去过几次酸菜沟。
“啊,我去过北方。”纽特说,他不想让队长觉得他哪儿也没有去过,“我到过北方的圣安东尼奥,记得吗?”
考尔想起来了——狄兹带他去过一次。
“咱们要去的地方可远多了。”考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