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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动机心阉党起内讧,得升迁守仁赴庐陵(2 / 2)

张永正在闭着眼睛想主意,刘瑾喜气洋洋地从外头进来了,刚一进门就粗声大嗓地说:“张公公,好事好事!咱们编订的那套《现行事例》由兵科给事中屈铨呈奏上去,天子已经下诏让各部议定施行。”

大明初立之时,洪武皇帝制定了一套《大明律》,把天下法度汇集其中,后世各级官衙都依此办事。可后来大明朝天灾人祸不断,世道越来越乱,新问题越来越多,单靠一套《大明律》治天下已经不够用。到弘治朝,干脆在《大明律》之外又编了一套《大明会典》,引用各部“事例”新制定了不少行政、司法准则,于是《大明律》和《大明会典》并行天下,合称为《大明律例》。

如今刘瑾主持编订的这部《现行事例》,就是把正德元年至今处置行政所使用过的“事例”按六部顺序编集而成的一部“成宪”,打算把它插进弘治年间编成的《大明会典》里去,对这部《会典》进行篡改,对朝廷的旧法任意删变,在全国公布施行,以后各级衙门处置公务都得按照刘瑾搞出来的这套《事例》来办,这是天大的一件事!

现在刘瑾找了个兵科给事中屈铨,把自己一手编出来的《现行事例》奏了上去,单是吏部、户部、兵部三个衙门就“变法”七十八件之多!按说正德皇帝看见这么个由太监起草、变乱祖宗家法的东西应该大发雷霆才对,想不到这位皇帝居然让朝臣们“议定施行”,也不知皇帝这是糊涂呢,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这个《现行事例》张永已经看过了,改变成法之处太多,而且处处都是刘瑾的私心。别的且不说,单说其中的一条规定:翰林院官员的升授任免必须由吏部官员会议决定,而不再由进士直接授职。这么做无非是想把翰林院这些翰林们控制起来,升授任免全由刘瑾说了算。

京官,很多都是翰林出身。现在刘瑾想控制翰林院,从此以后翰林出身的京官全成了“刘瑾的人”,正德皇帝能答应吗?

这真是自断生路,自找倒霉!亏他刘瑾还沾沾自喜,乐颠颠地在这儿说笑呢。

刘瑾一个劲儿地傻乐和,张永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刘公公,《现行事例》是朝廷大事,未必这么容易就奏准吧?我看朝廷里的文臣一定不答应。”

刘瑾冷笑一声:“文臣们算个屁!我已经知会了国子监祭酒王云凤,由他带头上奏请求施行《现行事例》,谁敢站出来反对就是跟咱过不去,咱家有法子治他!张公公就等着看热闹吧。”

见刘瑾已经跋扈到如此程度,张永觉得寒气透骨,心里冰冷冷的。这种时候他就得劝了:“刘公公,对朝臣们还是客气些好,总打打杀杀的也不是个事儿。”

听张永说泄气的话,刘瑾瞪起一双狼眼:“不打不杀,他们能知道害怕吗?”

张永忙说:“我觉得有些事儿咱们不要做得太急,缓一缓。比如刘公公请皇上下旨追夺前朝旧臣的诰命,一次就夺了六百七十五位老臣的诰命,把先帝赏给刘健、谢迁、刘大夏这些人的玉带服饰收缴回来,这么做真没必要。”

“这帮老东西虽然倒了,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朝廷还有余党,不隔三岔五地收拾他们一顿,别人倒以为咱家好欺负!”

听刘瑾说的全是些小肚鸡肠记仇的话,张永忍不住叹了口气:“上次刘公公不经皇上同意,擅自把户部尚书杨廷和赶出京城弄到南京,杨廷和这边刚走,皇上马上就问:‘怎么这些日子不见杨学士了?’结果不但把杨廷和调回京师,还晋升他为吏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入了内阁!结果杨廷和跟公公成了对头,皇上心里肯定也不高兴,别人看了也会想:是不是刘公公在皇上眼里分量变轻了?他说话怎么不顶用了?这都是因为刘公公办事太急躁,这样下去怕是不妥。”

听张永一句一句地教训自己,刘瑾有些不高兴了:“杨廷和算个什么东西!皇上只是觉得这个人还能办事,给他几分薄面,可咱家想收拾的人没有整不垮的,你等着瞧,不出一年,准让这姓杨的死在诏狱里!”

眼看刘瑾执迷不悟,反而满嘴狠话,像狼一样逮谁咬谁,张永心里暗暗摇头,越发觉得此人依靠不得。

越是有这样的想法,张永就越得往要紧的地方劝。

于是张永重重地叹一口气:“我觉得刘公公还是别得罪杨廷和为好。另外刘公公这些年定了罚银之例,动不动就给朝臣安个罪名罚他们几百石米,弄得不少官员倾家**产,好多人因为害怕交不上罚银下诏狱受罪,吓得自杀了。听说有个叫彭程的御史犯了点儿事,被判充军罚银,人已经死在充军之地,罚银还是照交不误,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这位彭御史只留下一个孙女儿,就当街把女孩儿卖了凑银子,惹得无数老百姓围观,闲言碎语传得尽人皆知。这个搞法太过了。”

到这时刘瑾才觉出不对路。

今天张永怎么回事?一个劲儿地找自己的麻烦,明着是劝,暗着怎么像是在骂人似的?

琢磨出这么一层意思来,刘瑾不由得斜过一双狼眼上下打量起张永来了。

刘瑾已经变了脸,张永却好像没看见似的,还在一个劲儿地劝说:“刘公公,依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常例银子咱就别收了,那都是了,就问缩着脖子站在一边的庞二喜,“你说是不是?”

张永和刘瑾这些对话,在庞二喜听来一句句如刀似锥,把这个小太监吓得浑身筛糠一样哆嗦,一张脸又灰又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忽然听张永问他“是不是”,答也不行,不答又不行,结结巴巴地说:“儿子、儿子……”一句整话还没说完,刘瑾抡起胳膊一巴掌抽了过来!打得庞二喜原地转了半个圈儿,下身一急,一泡尿全撒在裤裆里,赶紧捂着脸蛋子跪在刘瑾脚下。

刘瑾厉声喝道:“你这狗东西活腻歪了!”骂完这句话,恶狠狠地瞪了张永一眼,转身出去了。

刘瑾被说急了眼,张永倒是满不在乎,慢悠悠地在椅子上坐下。一眼看见庞二喜还软塌塌地堆在地上,身子底下流出一片尿水来,气得踹了他一脚,狠狠骂道:“真他娘的软蛋!以后咱家有事还能指望上你?滚出去!”庞二喜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