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析新论003(2 / 2)

在这项研究过程中,我们注意到焦虑的产生和症状的形成之间有一种非常重要的关系——即二者相互体现和互换。例如,一个广场恐怖症(agoraphobic)病人,很可能是由于在街上突然产生焦虑而开始得病。每次当他再走到这条街上,焦虑就会重复出现。于是他就会形成广场恐怖症的症状,这个症状也可以被说成是一种抑制,即对自我的功能的限制,凭借这种抑制,他可以避免焦虑的侵袭。假如我们能够干预症状的形成(就像我们能够干预强迫症一样),我们就可以看到相反的情况。假如我们阻止一个病人进行洗礼,他就会陷入一种难以忍受的焦虑状态中。显然,他是借助于这一症状而保护自己免受焦虑之苦的。好像的确是焦虑的产生在先,症状的形成在后,仿佛症状的产生就是为免除焦虑的突然发作似的。这一观点也被下述事实所证实:儿童期的最初神经症是广场恐怖症——在该状态中,我们如此清晰地看到,最初产生的焦虑是如何被后来形成的症状所替代的。

我们得到一个印象,即最好是从这些相互关系中找到理解神经性焦虑的方法。同时,在回答一个人在神经性焦虑中害怕什么的问题时,我们也取得了成功;并且,还成功地证实了神经性焦虑和现实性焦虑之间的关系。显然,他在神经性焦虑中害怕的是自己的力比多。这与现实性焦虑的区别表现为以下两种:危险是内部的,而非外部的;其危险是意识不到的。

在恐怖症(phobias)中,我们很容易观察到这种内部危险转化为外部危险的方式——这就是说,神经性焦虑是怎样转化为明显的现实性焦虑的。为了简化通常是非常复杂的事情,我们不妨假设广场恐怖症病人始终害怕的是由他在街上遇到他人时所产生的**感,于是他在恐惧中产生一种移置作用;从此以后,他害怕的是外界情形。这样,他得出的结论显然是,他认为自己能够通过移置作用更好地保护自己。人们可以逃之夭夭,以摆脱外部危险,但躲避内部危险却是很难的事。

在我早期论焦虑的讲演的结论中,我自己曾表述了这样的观点:虽然我们的这些研究结果并不相互矛盾,但它们却也不怎么彼此吻合。就其作为一种情感状态而言,焦虑好像是曾带来危险性威胁的早期事件的重演;焦虑服务于自我保存的目的,并且是一种新危险的信号;它产生于力比多,而这部分力比多又因某种缘故未被利用,它还可以在压抑的过程中产生。它被症状的形成所替代,就好像在治理上受到了约束。因此,我们不免感到这里好像缺少了什么,否则这一切就可以被整合成为一个整体了。

女士们,先生们,在上次讲演中,我把心理人格(the ntal personality)分为超我、自我和本我,这一划分也迫使我们在焦虑问题的研究中更新我们的支承。根据自我是焦虑的唯一支承的命题(即是说仅有自我能产生并感觉到焦虑),我们形成了一种新的、稳固的立场;从这个立场看,许多事物将都展示出一个新的侧面。在谈及“本我的焦虑”[73]或认为超我具有产生忧虑的能力时,我们的确很难明白这些说法的含义。另一方面,我们对这一事实中与我们希望相一致的成分表示欢迎:焦虑的三种主要类型(即现实性的、神经性的和道德性的),很容易与自我的三种依赖关系(即与外部世界的、与本我的和与超我的)发生联系[第78页]。此外伴随着这个新观点,焦虑作为预告危险情况的信号的功能(这正好是一种我们不无熟悉的说法[74])变得尤为突出了;而构成焦虑的材料是什么的问题则使我们失去了兴趣。而且现实性焦虑与神经性焦虑的关系出人意料地变得简单明了了。还需要指出的是,与从前被认为是简单的情况相比,我们现在对产生焦虑的各种明显复杂的情况有了更好的认识。

最近,我们一直在研究某些恐怖症(我们将之划归为焦虑性癔症)中焦虑的产生方式。我们选择了一些病案,在这些病案中,我们在研究那种对从俄狄浦斯情结中产生的愿望性冲动所作的典型的压抑。本来,我们指望能发现,是男孩把母亲作为对象所给予的力比多精神贯注在压抑下转变成为焦虑,并表现为(从症状的角度而言)附着于父亲的替代物之上。我不可能向你们陈述这类研究的详细步骤;但是可以说我们的研究得出了与预料相反的惊人结论,这就够了。并非压抑产生焦虑;焦虑早就有了,产生压抑的恰恰是焦虑。[75]但到底是哪一种焦虑呢?这只能是那种面对具有威胁的外部危险时的焦虑——即现实性焦虑。诚然,在面对力比多的要求时,男孩的确感觉到了焦虑——在这种情况下,焦虑产生于对母亲的爱;在面对某种神经症焦虑时,情况也是如此。但是,这种爱在他看来,似乎是一种内在的危险,对此他应放弃对象以回避这种爱,因为它惹来了某种外部的危险。在我们研究的所有个案中,我们都获得了相同的结果。应该承认,我们并未料到会发现,内部的本能危险会成为外部的、实在的危险状态的决定因素和准备因素。

<!--PAGE 10-->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提到男孩因爱恋其母而恐惧什么样的现实危险。这种危险是被阉割的惩罚,是失去其**的惩罚,当然,你们将反对:毕竟那不是真实的危险。我们的男孩并不会因为在俄狄浦斯情结阶段中恋爱其母而被阉割。但该问题并不能如此简单地被取消。首先,这并不是一个关于阉割是否真的被执行的问题;具有决定性的是,危险是来自外部的恐吓,而男孩也信以为真。男孩信以为真是有理由的,因为在**欲阶段(the phallic phase)[76],在他的早期**(asturbation)阶段,人们常常吓唬他说要割掉他的阴茎,而且,这种惩罚的暗示一定会常在他心中得到强化。我们怀疑,在人类家庭的早期,妒忌而残酷的父亲实际上常对正在成长中的儿童施行阉割。而且在原始民族的成人礼经常举行的“割礼”(circucision),是这种阉割的清晰可辨的遗风。我们意识到,在此我们与一般人的观点大相径庭,但我们必须牢牢地坚持这个观点,即对阉割的恐惧是压抑,从而也是神经症形成的最普通、强劲的动机之一。

而某些案例中,尽管确实不是阉割,而是割包皮作为对**的纠正和惩罚(这种现象在英美社会已不罕见),已经在男孩身上实施,因而对这些案例的分析大大增强了我们的信心。在此,尽管我有意更深人探讨“阉割情结”(castration plex),但我却须扣紧我们的主题。

当然,对阉割的害怕并不是压抑的唯一动机。女人身上也的确不存在这种害怕,因为她们虽然也有阉割情结,却不可能形成对遭阉割的恐惧。在女人性活动中,这种恐惧被失去爱的恐惧替代了。[77]对失去爱的恐惧,显然是幼儿发现母亲不在时所产生的焦虑的后期延续。

你们会认识到,被这种焦虑所指示的危险状况是多么的真实。假如母亲不在了,或撤回了对孩子的爱,孩子就不再相信其需要会得到满足,从而可能陷入种种最悲痛的紧张情绪中。不可否认,这些决定焦虑的因素,实际上可能是出生时原始焦虑状态的重现,因为出生时的状态肯定也表现为与母亲的分离。的确,假如你们遵循费伦茨所提示的思想(费伦茨,1925),你们也可能将阉割的恐惧加进这些因素里,因为男性**丧失的结果,就不能在性活动中再次与母亲(或其替代者)结合为一体,附带提一下,那种频繁产生的返回母体子宫的幻想,就是与母亲发生**往的愿望的替代物。在这一点,这里有许多颇有趣味和令人吃惊的关系可以告诉你们:但我不能超越精神分析引论的框架。因此,我仅请你们注意这个事实:在这里,心理学的研究接近生物学的种种事实。[78]

兰克(O.Rank)对精神分析有着许多杰出的贡献,也明确强调了出生行为与母亲分离的严重性。不过,我们发现,不可能接受他从神经症理论甚至精神分析治疗这个有关因素中得出的极端推论。他已提出了其理论的核心内容——即出生时的焦虑经验是后来所有危险情境的原型。[79]假如我们花点时间详细论述这些危险情形,我们就会说,事实上,焦虑的特殊决定因素——即危险情形——已被分派到了每个适应于它的发展阶段。心理无助的危险,适应于自我的早期不成熟阶段;丧失对象(或丧失爱)的危险,适应于儿童期最初几年的缺乏自信阶段;被阉割的危险,适应于**欲阶段;而最后,超我的恐惧——它立于一种特殊立场——则适应于潜伏期。既然由于自我的强大,适应于这些因素的危险情形已丧失了其重要性,故而,在发展过程中,旧的焦虑决定因素将被摒弃。但这种情形仅是不完全地发生。很多人都无法克服对丧失爱的恐惧,这在正常情况下从未消失过,因为这是社会关系所不能缺少的,其形式为道德性焦虑;仅有少数的人能向社会宣告独立。有一些旧有的危险情境,通过对焦虑的决定因素作时代的修改,在后来的生活中保存其势力。例如,阉割的危险继续存在于梅毒恐怖症的面具之下。的确,成年人都知道,阉割不再是对放纵性欲的习惯性惩罚,而另一方面,他又了解到,各种严重的疾病威胁到这类本能的自由。毫无疑问,那些被描述为神经症的人,在对待危险的态度上仍然孩子气十足,而且没有克服焦虑的早期决定因素。我们把如上这些内容看作是对神经症特征研究的一个实际贡献,但很难说清它为什么这样。

<!--PAGE 11-->我希望你们没有丢失我讲演的主线,并记得,我们正在研究焦虑与压抑的关系。在此,我们了解到了两种新事实:第一,是焦虑产生了压抑,而不是像我们一贯认为的,是压抑造成了焦虑;

第二,那可怕的本能情境最终可还原于外部的危险情境。下一个问题是:现在我们怎样描述焦虑影响下的压抑过程呢?我认为答案如下。自我注意到对乍起的本能要求的满足,可能会招致一种现在还记得的危险情境。因此,自我必须以某种方式抑制、消除和减弱这种本能的精神贯注。我们知道,假如自我强大有力,能将上述本能冲动纳入自己的组织中,自我就成功地完成了任务,但在压抑的场合中,出现的情况是,该本能冲动仍属于本我,而且自我觉得自己弱小。因此,自我通过某种本质上同于正常思维的方式帮助自己。这种思维是一种实践性的活动,它只要少量的能量就能运作,采用的方式就像一位将军在行军时调动大批军队前,先在地图上移动士兵的小模型一样。[80]

因此,自我预感到对这种可疑的本能冲动的满足,从而允许思维重演因从前所畏惧的危险情境而产生的种种痛苦情感。于是,快乐-痛苦原则的自动机制发生了作用,并对危险的本能冲动进行了压抑。

“稍等片刻,”也许你们会喊道,“我们不能跟着你跑得太远了。”你们是相当正确的,在你们能接受上述观点之前,我必须作一些补充。首先,我应该承认,我已试图把这样一个实际过程转译为我们正常的思维语言,该过程既非意识过程,亦非前意识过程,它发生于某个不可想象的最底层的种种能量状态之间。但这并非你们严重抗议的要点,因为我们不可能以其他任何方式来研究这个过程。更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清楚地区分:当压抑发生时,在自我中发生了什么,在本我中发生了什么。我们刚刚说过,自我所做的是:它利用实验性的精神贯注,通过焦虑的信号启动快乐-痛苦的自动机制。然后,就可能产生各种反应或这些反应在不同比例中的结合。或者,焦虑充分地产生,并且自我彻底摒弃令人不快的兴奋;或者用一种反精神贯注取代试验性的精神贯注,以对抗这种兴奋;这种反精神贯注与被压抑的冲动能量结合,从而形成症状;或者这种反精神贯注作为反作用一旦形成,就作为对某些自我意向的加强,和作为自我的持久性改变[81],被吸入自我之中。焦虑的发展若越能以一种纯粹的信号为限,自我若越能利用各种防御活动,达成被压抑欲望的心理约束,那么这个过程也就越能接近于冲动的正常改造标准。[82]尽管它无疑未达到这一目的。

附带提一下,有一点我们在此应该花时间阐述一下。毫无疑问,你们自己已假设,那个难以定义的所谓“性格”,应完全归之于自我。我们对性格的构成成分已有了一些认识。首先,它包括受早期父母影响而形成的超我,无疑,超我是性格中最重要且具有决定性的部分;其次,性格还包括后期对双亲和其他对儿童具有影响力的人物的认同,以及作为被弃对象关系[参见第64页]的积淀物所形成的种种类似的认同。另外,我们应该对性格的构成成分再补充一些内容,即还有自我起初用压抑,后来采用正常的方法处理不良冲动时所获得的反应结构;此反应结构是性格形成的补充成分。[83]

<!--PAGE 12-->现在我们可再回过头来探讨本我。要猜测被反对的本能冲动在压抑时期发生了什么,这是较困难的。使我们感兴趣的主要问题是,那种冲动的能量,即本能兴奋的力比多能量到底怎么样了,即它是怎样被使用的?你们还记得,对此我较早的假设是,被压抑转变为焦虑的,正是这种力比多能量。[84]现在我们不能再这样说了。最慎重的回答应是,本我发生的情况可能并不总是一致的。可能对被压抑的冲动而言,发生在自我中的情况和发生在本我中的情况,在本质上是一致的;这一点我们应该是了解的。因为我们已认为,通过焦虑信号而在行动中建立起的快乐-痛苦原则,在压抑中起作用,故而我们应该改变我们的预测。该原则完全不受限制地控制着本我内所发生的一切情况。我们可以认为,该原则使正在谈论的本能冲动发生了相当深刻的变化。我们将会发现,压抑会产生相当不同的结果,其影响或大或小。在某些场合中,被压抑的本能冲动可能保存着力比多的精神贯注,并继续存在于未改变的本我中,尽管它常受制于来自自我的持续压力。在另一些场合中,所发生的情况好像是,这种本能冲动被完全破坏了,而它的力比多永久性地转移到了其他路径上。我曾表达过这样的观点,即正常处理俄狄浦斯情结时,情况正是如此。因此在这种适宜的场合中,俄狄浦斯情结在本我中不是被简单地压抑了,而是被毁灭了。[85]

临床经验向我们进一步表明,在许多案例中,并未出现惯常的压抑,而是发生了力比多衰退,即力比多组织倒退到一个更早期阶段。当然,这种倒退可能只发生在本我中,而且,假使这种倒退发生了,它就会受到由焦虑的信号所导致的相同冲突的影响。强迫性神经症提供了这类性质的最显著的案例,在该症中,力比多倒退与压抑是同时产生作用的。

女士们,先生们,我担心你们会发现这种解释难以把握,并猜想我并未穷尽其述。我很抱歉引起了你们的不快。但我唯一的目的就是让你们了解我们的发现所具有的性质,以及在取得这些发现过程中所遇到的困难。我们对心理过程的研究越深入,就越认识到它们的丰富性与复杂性。

许多简单的公式,一开始好像是符合我们需要的,但后来都被证明是有欠缺的。我们不厌其烦地变化并改进它们。在我释梦理论的讲演中,我曾向你们介绍了这样一个领域,15年来,该领域鲜有新的发现。现在,在论及焦虑的地方,你们却看到每件事情都处于流动和变化状态之中。而且,新的发现没有得到彻底的探讨,这也可能增加了论证它们的难度。不过,要有耐心!我们将很快就结束焦虑这个主题了。我无法保证这个问题的解答会令人满意,却有希望取得一点小进展。

<!--PAGE 13-->同时,我们获得了各种新发现。例如,对焦虑的研究使人们对自我的描述增添了一个新特点。我们已说过,与本我相比,自我是软弱的,它是本我忠实的仆人,渴望执行它的命令,满足它的要求。

我们没有收回这个观点的意图。但另一方面,这个自我又是本我中组织较好的部分,它面向现实。

我们不要过于夸大自我与本我的区别,假如自我自身能对本我中的心理历程发生影响,我们也不必感到惊讶。我相信自我是借助焦虑的信号,通过使几乎全能的快乐-痛苦原则运作起来的方式而施加其影响的。另一方面,随后自我又马上暴露出它的缺点,因为它因压抑的行为而放弃了其组织的一部分,而且不得不允许被压抑的冲动永远脱离它的影响。

现在,关于焦虑问题只有一点还需指出,尽管在我们手中,神经性焦虑已变成了现实性焦虑,变成了对特殊的外部危险情境的恐惧,但我们不能就此裹足不前。我们还应采取下一步骤,尽管它可能是后退的一步。我们问自己,在这类危险情境中,真正危险的和恐惧的是什么?显然,不像客观性判断的那样,是对病人的伤害,因为这种伤害没有心理学上的意义,而是伤害在病人心中带来的某种东西。比如,出生是我们焦虑状态的原型,但就其本身而言,它毕竟鲜能被认为是一种伤害,尽管它可能包含有各种伤害的危险。像上述每一种危险情境一样,有关出生的基本情况是,它在心理体验中唤起了一种高度兴奋的状态,该状态令人不愉快,而且人们不能以发泄它的方式来控制它。这类状态我们称之为“创伤时刻”(trauatit)[86]。在其面前快乐原则毫无作用,然后,假如我们依次沿循从神经性焦虑,到现实性焦虑,再到危险情境来看,就能获得这样一个简单命题:所恐惧的和成为焦虑对象的东西,常常是创伤时刻的呈现,不能根据快乐原则的正常法则处理它。我们马上明白,尽管我们拥有快乐原则的天赋,也不能保证我们免遭客观性伤害,而只能保证我们免受心理节制所导致的特殊伤害。从快乐原则到自我保护本能是很大的一步;这两者的意向从一开始就相当不一致。但我们也看到了其他某种东西,也许这是正在寻找的解决途径,即它是一个相对量的问题。把一种印象变为一个创伤时刻,使快乐原则的功能瘫痪并赋予危险情境以其重要性,这都仅仅是由于兴奋量的增强而已。假如情况真是那样,假如这些谜如此容易解开,那为什么类似的创伤时刻不在心理的生活中唤起而不与假定的危险情境发生关系呢?——在这些创伤时刻中,焦虑不是作为一种信号产生,而是因为某种新的理由重现。临床经验明确地表明,上述情况确属事实。只是后来的压抑才显示出我们描述过的机制,在该机制中,焦虑作为较早期的危险情境的信号而被唤起。当自我遇到某种过分强烈的力比多需要时,最初的和最原始的压抑直接来自于创伤时刻;它们重新构造它们的焦虑,尽管所依据的事实上仍是出生原型。在因性功能的躯体组织受损而产生的焦虑性神经症中,焦虑的产生过程也和上面所讲的一样。我们不再坚持认为,在这种场合中,正是力比多自身被转变为焦虑了。[87]在这里,我认为焦虑存在着双重起源——一是创伤性因素的直接后果;一是预示创伤性因素即将重现的信号。关于这一点,是不会有反对意见的。

<!--PAGE 14-->女士们,先生们,我确信,你们正为不要再听到关于焦虑的论述而高兴。但你们不会高兴太久,因为即将讲述的东西也不易让人感到高兴。今天我正打算带你们进入力比多理论或本能理论的领域,这些领域也同样有了一些新的发展,但我并不认为我们在这里已获得了很大进步,以致值得你们不辞辛苦地去学习它们。这种想法我是没有的。这里要讲的是这样一个领域:我们正在其中艰苦地努力寻找我们的方向和各种发现;你们将仅是我们努力的见证者。在此,我也不得不追溯一些从前我已告诉你们的事情。

本能的理论可以说是我们的神话。本能是一些神秘的东西,不确定性是很显著的。在我们的工作中,我们一刻也不能忽略它们,但我们从不敢肯定我们正在清楚地观察它们。你们知道流行的想法是怎样去处理本能的。人们假定本能就像它们当前碰巧需要的东西那样多种多样——有自我肯定(self-assertive)的本能、模仿(iitative)的本能,游戏(py)的本能、群居(gregario)的本能和许多其他类似的本能。可以说,人们利用这些本能,让它们中的每一个完成其特殊工作,然后再抛掉它们。我们的行动一直建立在这样一种假设上:在所有这些较为特殊的本能背后,隐藏着某种重要而强大的东西,我们须予以慎重考察。我们所采取的第一步是非常审慎的。我们告诉自己,假如一开始我们就能根据两种重要的需要——饥饿与爱——分离出两种主要的本能,或对本能进行分类,我们就可能不会误入歧途了。无论我们通常怎样小心眼地保护着心理学相对于其他各种学科的独立性,这里我们却立足于不可动摇的生物学事实的支配之下。这个事实就是,有生命的个体有机物受两种意向即自我保存(self-preservation)和种族保存(preservation ofspecies)的控制。这两种意向似乎是彼此独立的,就目前我们所知,它们没有共同的起源;并且在动物的生命中,它们的利益通常处于冲突之中。实际上,我们现在正讲的,就是生物心理学,我们正在研究生物过程的心理附属物。把“自我本能”与“性本能”的概念引入精神分析中,就表现了问题的这一方面。“自我本能”(ego stcts)包括一切有关个体的保存、肯定和延续的东西;

“性本能”(sexual stcts)包括对于幼儿的**和变态的**所需的大量东西。在对神经症的研究过程中,我们已知道自我是限制和压抑的力量,而性倾向则是被压抑和被限制的力量,故而我们相信,我们不仅掌握了这两种本能之间差别的明确证据,而且掌握了这二者间冲突的明确证据。我们研究的第一个对象仅是性本能,我们将它的能量命名为“力比多”。我们只有结合这些性本能,才能澄清有关什么是本能和什么应归于本能的种种观念。这里我们就来探讨探讨力比多理论。

<!--PAGE 15-->本能不同于刺激,即本能起源于人体内的刺激,它作为一种经常性的力量发生作用,并且主体不可能像对待外部刺激一样,通过逃避的方式来避开本能。我们能够区分本能的起源对象和目的。其起源是人体内的某种兴奋状态,其目的是去掉这些兴奋,在从起源到目的的道路上,本能对人的心理产生作用。我们把它想象为某种向特殊方向前进的能量;本能依此而获得“Treib”[88]的名称。人们谈论“积极的”本能和“消极的”本能,但我们认为说具有主动目的的本能和被动目的的本能将更为准确。因为要实现一个被动的目的也需要积极的活动。这种目的可以在主体自己身上得到实现;而通常产生的是外部对象,本能通过与它打交道而实现其外部目的;本能的内部目的则总是身体上发生的令人满意的变化。本能与其在躯体上的源泉间的关系是否带给了本能一种特殊性质?关于这一些,我们不太清楚。假如是这样,那是什么性质呢?精神分析经验的证据显示,以下内容是毫无疑问的事实:从一种源泉产生的本能冲动,与另一个源泉产生的本能冲动紧密相联,共同经历着变化;而且,一般而言,可以用它和本能的满足来替代某种本能的满足。

但必须承认,我们对此并未能很好地了解。本能与其目的和对象的关系都很容易发生变化;虽然本能与其对象的关系更易于松散,但二者都可转化为其他关系。考虑到社会上的价值观,我们把对目标的某种修改和对象的变化称为“升华”。此外,我们还有理由识别出目标受约束的本能——这些本能冲动产生于我们熟悉的源泉,并具有明确的目的,但它们没有得到满足便被阻止了,以致产生了一个持久的对对象的精神贯注和一种永恒的(情感)倾向。例如,**关系就是这样,毫无疑问,它起源于性的需要,但又总是克制其满足。[89]

你们看到,对于这些本能的特性与变化,我们仍有许多是不能理解的。这里应提到表现于性本能和自我保存本能之间的进一步区别,假如从总体上说,该区别也适用于群体,那么它将具有巨大的理论意义。性本能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因为它具有可塑性,具有改变它们自己目的的能力,具有允许一种本能满足取代另一种本能满足的可替换性,并且能够被延续。在这些方面,我们上面所举的目标被阻的本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们会很乐于否认这些特征是属于自我保存本能,因为自我保存本能是缺乏弹性的,对它们的满足不允许有丝毫延缓。在多种意义上,它们都是绝对必需的,并与压抑和焦虑具有非常不同的关系。但稍加考虑,我们就会知道,这种例外的观点是不适用于所有的自我本能的,而仅适用于食欲和渴欲,并且明显的是建立于这些本能源泉的特殊性质上。由此造成的混乱印象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由于我们没有对有组织的自我的影响,在原本属于本我的本能冲动中所造成的那些变化,予以单独的考虑。

<!--PAGE 16-->当我们研究本能生活适应性功能的方式时,我们发现自己找到了更坚固的基础。在此,我们得到了十分肯定的知识,你们对这些知识也已是熟悉的。但我们也认识到,作为从一开始就是指向性功能目标——两个性细胞的结合——的工具的性本能,情况就不同了。我们所考察的是大量产生于人体的各个区域和部位的组元本能,它们彼此相当独立地寻求满足,在我们可能叫作“器官快乐”(an pleasure)的那种东西中找到满足。[90]**是这些“性感带”(erotogenies)中的最新玩意儿,“性快乐”这个名称完全可能适用于**所产生的器官快乐。这些寻求快乐的冲动并没有完全被纳入性功能的最后组织之内。它们中的相当一部分被作为无用的东西通过压抑或其他某些方式而搁置一旁;它们中的一小部分则通过我已提过的[第97页]显著方式而离开了原有目的,并用以加强其他冲动;还有一部分以些微的作用继续存在,以利于做些前抚动作并产生事前快乐。[91]你们已听说过,在这个漫长的发展过程中,几个预备性组织的阶段是怎样被识别出来的;也已听说,性功能发展史是如何解释性功能的各种变型和退化的。我们认为,这些“前性器欲”(pregenital)阶段的第一个口欲期(the oral phase),因为与婴儿在母亲怀中吃奶的方式一致,嘴的性感区支配着这一生命时期的那些可以叫做性活动的东西,到了第二个时期,虐待的和肛的冲动欲(sadistid anal ipulses)占据了前台,毫无疑问,这个阶段与牙齿的出现、肌肉器官的增强和对括约肌功能的控制有联系。关于这个值得注意的发展阶段,我们已了解到了许多令人感兴趣的细节[92],第三个阶段是**欲阶段(the phallic phase),在这个阶段中,两性中男性器官(和女孩身上相应于男性器官的东西)获得了不能再被忽视的重要性。[93]我们已用性器欲阶段(the genital phase)这个名称来指定明确的性组织,该阶段建立于青春期之后,此时女性**第一次得到识别,而男性**在很早以前就被识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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