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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森的《格拉迪沃》中的幻觉与梦(2 / 2)

要么她是一个幻觉形象,要么她是光天化日之下的一个幽灵。故事中的一个小细节可以排除第一种可能性。一只巨大的蜥蜴在阳光下摊开身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格拉迪沃的走近惊动了这只蜥蜴,它迅速地沿着熔岩石铺成的台阶逃走了。所以,这一切不可能是幻觉,而是发生在梦幻者大脑之外的事情。难道是幽灵的出现惊动了蜥蜴?

格拉迪沃在麦利戈宫前面消失了。当我们看到诺伯特·汉诺德在他的幻觉驱使下,认为在幽灵现身的正午时分庞贝城又复活了,格拉迪沃复活了,并走进了公元79年8月厄运降临日之前她一直居住的房子里时,我们不会感到惊讶。他在内心里认真审视房间主人的性格,审视格拉迪沃与他之间的关系,这就表明他的科学知识现在是服务于他的想象。他走进房间,突然他又一次发现了格拉迪沃,她就坐在两根黄色柱子之间的低矮石阶上面。“在她的膝上放着一个白色的东西,他无法认出那是什么,似乎是一张莎草纸……”他根据自己近来对她出身的判断,用希腊语跟她打招呼。他内心激动地在等待,看着以幽灵面目出现的她,是否具有语言能力。她没做回答,他又用拉丁语向她问候。这时,她露出微笑,开启芳唇:“如果你想跟我说话,”她说,“你该用德语。”

对于我的读者来说,这是个多大的羞辱啊!看来作者是在拿我们寻开心。他利用庞贝城的阳光,诱骗我们一步步走入一种幻觉,使我们对这个可怜的小人的评价不至于太苛刻。现在我们已不再迷惑,我们知道格拉迪沃是一个德国姑娘,有血有肉——这是我们认为最不可能的一种结局。现在,让我们深怀自信,拭目以待,来看看这位姑娘与那件大理石雕像究竟是什么关系,我们这位年轻的考古学家是如何产生幻想,虚构出这位姑娘的离奇人格的。

可是,我们这部小说的主人公并没有像我们这样迅速地从幻想中摆脱出来。正如作者所说:

“虽然他的信念使他感到快乐,但他不得不接受许许多多的神秘的现象。”(140)或许,这种幻觉的内在根源在他身上,而不在我们身上,因而我们对它一无所知。对他这种情况,若要使他回到现实中来,积极的治疗无疑是必需的。同时,他所要做的就是将他的幻觉与他刚刚经历的美好体验统一起来。格拉迪沃早已随着庞贝城的毁灭和其他东西一起死亡了,她只能是幽灵,在正午魔鬼出现的时刻重返生活。可是,在听到她要求用德语讲话的回答后,为何他说:“我原来就知道你说话的声音是这样的。”不仅是我们,就连那姑娘,恐怕也要提出这样的疑问。汉诺德必须承认他从未听到过那姑娘的声音,虽然在他的梦中她躺在神庙的石阶上睡去时,他向她呼喊后期望听到她的声音。他恳求她再做一遍她以前做过的那个姿势,可是这回她站了起来,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后几步就消失在庭院的圆柱之间。在此之前,曾有一只漂亮的蝴蝶围绕着她拍翅振翼,飞了一会儿。他把这解释为是一只来自冥府的信使,提醒这死去的姑娘应该返回去了,因为正午幽灵出现的时间快要结束了。在姑娘消失之前,汉诺德抓紧时间朝她喊道:“明天中午你还来这里吗?”我们现在可以尝试对这一情景做出更加清醒的解释,因为这姑娘似乎感到汉诺德对她讲的话有些不妥,她好像觉得受到了侮辱,故离他而去。她毕竟不知道他做过的梦。

难道她没有觉察到在他的请求中隐含有色情意向吗?汉诺德的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动机与他的梦境有关。

格拉迪沃消失之后,小说主人公先是赶到狄俄墨得斯德饭店,仔细观察所有去吃午饭的客人;

接着他又来到瑞士饭店进行了观察。于是,他确信在庞贝城里他所知道的这两家店里,没有一个人长得与格拉迪沃哪怕是有一点点相似。当然,类似于可能在这两个饭店中实际遇到格拉迪沃这样不现实的念头,他还是有可能放弃的。此时,喝着维苏威火山灰土壤上酿造出来的葡萄美酒,他感到头昏目眩,白天的感觉又回来了。

第二天,汉诺德唯一的一项计划好的事情,就是在午间时刻再次赶到麦利戈宫去。在等待那一刻到来的过程中,他没有沿着常规的路线走,而是翻越过古城墙到达庞贝。一枝常春花悬空而吊,花瓣呈白色的喇叭状,在他看来这种发现似有玄机,这朵阴间之花在等着他摘下带走。在他等待的时候,他似乎觉得整个考古科学是世界上最无趣、最无聊的东西。因为另外一种兴趣已经占据了他的心灵,他在思考:“像格拉迪沃这种人,她既是死的,又是活的,虽然只在中午时分,那么她具体的出现其本质是什么呢?”(80)同时他也有些担心,担心哪天见不到她,因为或许她返回去以后需要过很长时间才能再次被允许到阳间来。所以当他再次看见她出现在两根柱子之间时,他还以为又是他的幻觉。于是他痛苦地喊道:“噢!如果你真的存在且还活着该有多好啊!”这一次他显然是过于认真了,那姑娘开口说话了,她问他是否愿意为她摘来一朵白花。接着他俩又前言不搭后语地做了一次长谈。

格拉迪沃已经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了,也开始逐渐表现出对他的兴趣。对此,作者解释说,在前一天她向他投来的讨厌和拒绝的目光,如今已变成了一种探索和好奇的表情。现在,她真的开始询问他了。她让他解释前一天他的问话是什么意思,问他:当她躺下要睡觉时他站在她身旁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这么一问,她知道了他做的那个梦,在梦中她随着她的家乡城市一同被毁灭;她还了解到有关那件大理石雕像和那种步态的事,还知道这一切是多么强烈地吸引着考古学家。现在她又表示乐意表演一遍她的步态,与雕像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雕像上她穿的是凉鞋,今天穿的是一双浅黄色的精制皮鞋。她解释说这是为了符合今日之时代特色。显然,她在逐渐进入他的幻觉之中,她从他嘴里把所有的细节都一点点地套出来,丝毫不做辩驳。只有一次,当他说他第一眼看见她就认出她就是雕像上的人时,她似乎是出于自身的心绪缘故,显得有点不安。

他们谈话到了这个地步,她对那件雕像还一无所知,因此她很自然会误解他的话。可是,很快她便调整好自己的心理,恢复常态。我们可以看出在她的话语中似乎还有另外一种意味,除了在幻

觉背景下的意义之外,似乎还有某种现实和现代的意义。例如,当她得知他在大街上的实验中没有能够成功地证实格拉迪沃的姿态时,感叹道:“太可惜了!不然的话,你就不必长途旅行到这儿来了!”(89)她还得知他给雕像上的她取了个名字叫“格拉迪沃”。她告诉他她的真实名字叫“佐伊”。“这名字配你很合适,可是在我看来它像是一种苦涩的嘲讽,因为佐伊(Zoe)意指生命。”她答道:“一个人必须屈从于不可抗拒的事情,长期以来我已经逐渐习惯了死亡。”

她答应他第二天中午还在老地方见面,在与他告别时,她又一次要求他为她摘一枝常春花。她说:

“对于那些幸运的人,在春天里应送给他们玫瑰花,但对我这样一个人来说,送一束代表遗忘的花是最恰当的。”无疑,对于一个死亡了这么久又重返生活仅几个小时的人来说,忧郁是很自然的。

我们现在开始明白,并且感觉到有点希望。如果那位年轻小姐使格拉迪沃得以重获生命,而且她又完全相信了汉诺德的幻想,她这么做很可能是为了让他从幻觉中解脱出来。要达到这一目的没有其他途径,如果反驳他,那就连一点解脱他的希望都没有了。即使是对这类真实病例的严肃治疗,也只能让病人来到产生幻觉的原地并尽可能详尽地研究它,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果佐伊是从事这一治疗工作的合适人选的话,我们很快就会知道治疗一个像我们故事中的主人公这样的病人应该如何进行。我们也很高兴明白了这种幻觉是如何产生的。如果对这种幻觉的治疗与我们的分析相一致,如果在对这个病例进行剖析的过程中,我们能够对其病因进行准确的解释,那么,这的确是一个奇怪的巧合,然而我们确实拥有此等实例。当然,我们也有理由认为,这个病例以这种方法治愈不过是一个“司空见惯”的爱情故事罢了。不过,作为消除幻觉的爱情这一治愈力量也不应被忽视。我们这位主人公对格拉迪沃塑像痴迷的爱恋,不就是一个坠入情网难以自拔的完整例子吗?只不过他所热恋的是过去的和没有生命的东西。

格拉迪沃消失之后,只有一个发自远方的声音,像是一只飞过城市废墟上空的鸟在大笑。这个年轻人现在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他从地上拾起格拉迪沃丢下的一件白色的东西,那不是一张莎草纸,而是一个速描本,上面用铅笔画满了庞贝的各种景色。我们应该把她将速描本落在那里这件事理解成她还要回来的一种誓约,因为我们相信一个人如果不是出于某种秘密的原因或是隐含的动机,是不会忘记东西的。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汉诺德遇到了各种各样奇怪的发现和证据,但他却不能把它们理出头绪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今天,他看到门廊的墙上格拉迪沃消失的地方有一道窄缝,足够一个身体特别纤细的人钻过去。他认为佐伊·格拉迪沃无须从这里遁入地下——这个念头让他感到十分荒唐,他嘲笑自己曾信以为真。她极有可能利用这个缺口作为返回墓穴的一条途径。他仿佛看到一个淡淡的影子消失在墓园街尽头,这街就位于今天的狄俄墨得斯德别墅前。

带着与前一天相同的问题处在同样的感情旋涡之中,他开始绕着庞贝城郊区徘徊。他弄不懂,佐伊·格拉迪沃的身体性质究竟是什么?如果触摸一下她的手会有什么感觉?一种奇怪的冲动驱使他下决心要做一下试验。然而,另外一种同样强烈的相反的抵制心理却使他放弃了这种想法。

在洒满阳光的山坡上,他遇到了一位年长的绅士,从他的服饰可以看出他肯定是位动物学家或植物学家。他似乎在专注于捕猎。他转向汉诺德说道:“你也对法拉格兰尼西斯感兴趣吗?我几乎没有怀疑过,或许它并不仅仅出现在卡布里岛那边的法拉格兰尼群岛上,可能也在大陆上寄生。我的同事艾玛[15]所设计的方法的确不错,我已经使用过多次了,效果很好。请保持安静……”(96)他不再往下说了,把一个用草编成的圈套放在一个岩石缝前面,那里面有一只蜥蜴露出闪亮的蓝色小脑袋在窥视。汉诺德带着一种责备的心情离开蜥蜴狩猎者。他想象不出是什么愚蠢和不可思议的目的引导人们长途跋涉来到庞贝城。当然,这些人中并不包括他本人,他并不责备自己来到庞贝城的灰烬中追寻格拉迪沃的足迹,也不管目的是否荒唐可笑。他感到那位绅士的面孔有些熟悉,似乎在两家旅馆中的一家瞥过一眼这张面孔。他那谈吐的方式也好像是在与一位老相识说话。

他继续向前走,经一条便道来到了一所房子前面。这所房子他以前没来过,再细看原来是第三家旅馆,叫“太阳旅馆”。[16]店老板闲来无事,趁机向客人炫耀他的客房,展示他收藏的古董。他告诉客人,有一天他目睹考古学家们在广场旁边发现了一对相爱的恋人,他们知道难以逃脱厄运,彼此紧紧相拥等待死亡。汉诺德以前听说过这个故事,并且一直认为它不过是一些想象力丰富且喜欢编造故事者的无稽之谈,所以耸了耸肩以示不屑。但是,今天店主的话使他开始有点相信,尤其是当店主拿出一枚金属饰针(tal csp),上面生有绿锈,说这是从姑娘遗体旁边的灰堆中发掘出来的,他就更加相信这是真的了。汉诺德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这枚金属饰针。

当他离开这家旅店时,他看到一扇敞开的窗户里,一枝开满了白色花朵的常春花在向他摇曳点头。

望着这枝祭祀用的花,他更加深信刚才买到的这件物品真实无疑。

可是有了这枚饰针之后,新的幻想又占据了他的大脑,或者说是原有的幻想又有了新的延续——似乎这对于已经开始的治疗并不是一个好兆头。在阿波罗神庙附近距广场不远的地方,一对相拥的年轻恋人的遗体被挖掘出来。在他的梦中,格拉迪沃就是在阿波罗神庙附近躺下睡去的。

事实上,她有没有可能又往前走了几步,经过广场遇到了某个人,后来她们一起死在那里?我们或许可以感受到,他的心头由这种猜疑而生出一种类似忌妒的痛苦之情。他通过反思这件事情的非确定性成分,慢慢缓和了这种心情,让自己恢复平静,以便能心平气和地在狄俄墨得斯德旅馆吃晚餐。在那里,他的注意力被两位新到的游客所吸引,他们是一男一女。尽管他们的头发颜色不同,但他们的外貌有某种相似,他判断他们多半是兄妹俩。他们是汉诺德踏上旅途以来首次给他留下好感的人。姑娘身上戴着一朵红色的苏伦多玫瑰,引起了他的某种回忆,但他想不起来那到底是什么。后来,他上床睡觉,又做了一个梦。梦的内容并无什么意义,但显然是来自白天经历的思想波动。“在某个地方,格拉迪沃坐在阳光底下,用草编制的圈套捉住了一只蜥蜴,她说道:‘请保持安静。我们的女同事是对的,这个方法的确不错,她用这个方法效果很好。’”他摆脱梦境,但还是睡意朦眬。他在寻思,这简直是疯了。这时,一只看不见的鸟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一般的鸣叫,用嘴啄住了那只蜥蜴,飞走了,这才帮他从睡梦中彻底摆脱出来。

<!--PAGE 10-->尽管有这些混乱,他还是带着一种清新、平和的心情醒过来了。一根玫瑰树枝上开满了花,与他前一天在那位年轻姑娘的胸前看到的那朵玫瑰花同属一类。这样他想起好像夜里有人说过人们在春天赠送玫瑰。他不假思索地摘下了几朵玫瑰。这花一定有什么特殊意义,使他心理上产生了放松效果。他感到以往那种孤僻的心情不见了,他捧着玫瑰花,带着金属饰针和速描本,脑子里想着与格拉迪沃有关的问题,沿着常规路径朝庞贝城走去。这时,原先的幻觉开始破裂:他开始怀疑格拉迪沃是否真的在庞贝,她是否不仅在正午时间出现,而且在其他时间也出现。这时,他的思考重点已经转移到新近获得的新意识上,由此而产生的忌妒感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折磨着他。

他甚至希望幽灵能够只让他的眼睛看见,而别人则视而不见。这样,他就可以不顾一切,把她视为自己的私有财产。他四处徘徊,等待着中午时光的到来,这时他看见了他所不希望看见的场面:

只见墙角有两个人,他们一定以为没人看见他们,因为他们彼此相拥,嘴唇紧紧地贴在一起。他很惊讶地认出,他们就是前天晚上曾经给他留下好感的那一对男女。可是,他们现在的行为似乎与兄妹不相符:在他看来,他们拥抱和接吻的时间似乎是太长了点。这么说,他们是一对恋人,或许是正在度蜜月的年轻夫妇——另一对爱德温和安吉莉娜。然而,奇怪的是,这次见到他们却让他感到满足。他感到有些诚惶诚恐,似乎他打扰了某种表现忠诚的秘密行为。他退了回来,不再观察。他心中油然升起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他已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现在似乎又找回来了。

当他来到麦利戈宫时,心里又一次被一种强烈的恐惧所笼罩,他怕看见格拉迪沃有另外一个人陪伴。当她出现时,他所能够想出的唯一的问候语便是:“你是独自一人吗?”他好不容易才从她的反应中觉察到自己还为她带来了一朵玫瑰花。他向她坦白了自己刚刚经历的幻觉——在广场上,与恋人相拥,他刚买回来的那枚金属饰针就是她的。她不无嘲讽地问他那件东西是不是在阳光下发现的:阳光(她使用了意大利语“sole”一词)产生了各种各样类似那件物品的东西。

他承认他有些头昏脑胀。她提议他应与她一起吃一顿野餐,这样有助于让他大脑放松。她递给他半个用薄纸包着的面包卷,自己吃另外一半。她看上去胃口很好。当她在嚼面包皮的时候,那口漂亮的牙齿闪烁于朱唇之间,并发出轻微的“嘎吱嘎吱”的声音。“我觉得好像我们以前曾经一起共进过这样一顿美餐,是在两千年前,难道你记不起来了吗?”(118)她说道。他想不出如何回答。可是,吃了食物以后大脑有些轻松,再加上她所发出的表明她实际存在的许多信息不可能对他没有影响,他开始慢慢恢复理智,并开始怀疑把格拉迪沃当成是白天的一个幽灵只不过是一个幻觉——当然啦,她说两千年前与他共同用过餐也未必可信。他想出一个试验来解决这一问题:这一次他重鼓勇气,小心谨慎地去实施。她的左手放在膝上,手指柔美纤细。屋里有一只苍蝇飞来飞去,莽撞无礼不合时宜,惹得汉诺德很是恼怒。突然,他举起手掌,用力打在苍蝇身上,同时也打在格拉迪沃的手上。

<!--PAGE 11-->这个大胆的试验产生了两个效果:首先,他得到一个愉快的发现,那就是他的确碰到了一只实实在在的、活生生的、温暖的人手。可是,接着从格拉迪沃嘴里发出的责怪却使他惊恐地从石阶上跳起来。她先是吃了一惊,待恢复常态后,便冒出这么一句:“你肯定是疯了,诺伯特·汉诺德!”众所周知,叫醒一个沉睡者或梦游者,最好的办法就是喊他的名字。可是,不幸的是当格拉迪沃叫他名字的时候,我们没有机会看到他是如何反应的(他在庞贝没有将名字告诉任何人)。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汉诺德曾经遇到的那一对讨人喜欢的恋人出现了。那位年轻的太太用惊喜的腔调喊道:“佐伊!你也在这里呀?和我们一样在度蜜月吗?你给我写信时可只字未提呀!”面对证明格拉迪沃确实存在的新证据,汉诺德溜之大吉。

对于这次不期而遇,佐伊·格拉迪沃也感到意外的不快。显然,她正在进行的一项重要工作被打扰。可是,她还是尽快调整好自己,流利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她向她的朋友——甚至也向我们——解释了她为什么会在那里出现,以便能够使她摆脱这一对年轻夫妇。她向他们表示祝贺,但她本人并不是在度蜜月。“刚才走开的那个年轻人,精神有些失常,他好像认为他脑袋里有一只苍蝇在嗡嗡作响。呃,我想每个人的脑袋里都有某种昆虫,我该研究研究昆虫学,以便在遇到类似的情况时我可以提供点帮助。我父亲和我住在太阳旅店,他的头脑里也进去了某种东西,于是便产生了这个好主意。父亲带我一起来到庞贝,条件是我玩得开心,不向他提出任何要求。

我告诫自己,我一定要靠自己的能力在这里挖出个好玩的东西。当然,我并没想到今天在这里有如此发现,我指的是我有幸遇到了你,吉莎。”她继续说,她现在得走了,去陪伴她父亲在太阳旅馆吃午饭。说完,她就离开了。经过她的介绍,现在我们知道了她就是那位捕捉蜥蜴的动物学家的女儿。她还用她那闪烁其词的话向我们透露了她的治疗意图和其他秘密想法。

然而,她走的方向却并不是朝向她父亲在那里等她吃饭的太阳旅馆,她似乎也看见一个影子一般的东西在狄俄墨得斯德别墅附近寻找它的坟墓,后来便消失在一块墓碑的后面。于是,她朝着墓园街走去,每走一步,脚几乎都是垂直抬起。汉诺德在害羞和慌乱中已逃往这里了。他在花园的门廊里来回不停地踱着步,正在用理智整理他头脑中的遗留问题。有一件事现在变得异常明朗起来。他曾完全丧失理智,竟然相信他在结交一位年轻的庞贝妇女,她重获生命,以一种类似的物质的生理形态出现。毋庸置疑,这一幻觉清晰的认识,是他在返回健康认识的路上跨出的关键性一步。可是,另一方面,这个活生生的妇女在与其他人交往时,似乎她也与他们一样是真实存在着的,她叫格拉迪沃,并且,她知道他的名字。他尚未彻底清醒的理智还不足以解开这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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