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在延安窑洞里,一面指导战争,签发电报,一面还要从事理论研究,写文章。这种双重身份是用这样一个形象来表达的:
他只能将自己分身为二,用右手批文件,左手写文章。他是一个中国式的民族英雄,像古小说里的那种武林高手,挥刀逼住对面的敌人,又侧耳辨听着背后射来的飞箭,再准备着下一步怎么出手。当我们与对手扭打在一起,急得用手去撕,用脚去踢,用嘴去咬时,他却暗暗凝神,调动内功,然后轻轻吹一口气,就把对手卷到九霄云外。他是比一般人更深一层、更早一步的人。
这些形象读者印象深刻,读后还常常说起,它早已不是那个天安门上挥巨手的形象了。
四、含蓄表达,留出想象的空间
政治要明确,文学却要含蓄。政治是方针政策、法律,甚至可以是口号,但文学不行,它是艺术。相对来说小说还可以直白一点,大篇幅地铺排,散文不行。散文精短,要求含蓄,诗歌更短,就更要含蓄。这时反而要把明白了的政治理念翻译成含蓄的文学意境,本来可以一步到达偏要曲径通幽。人的思维就这么怪,朦胧和距离产生美感这是美学规律。在散文创作就是要找到“意象”。意象是最能体现文章立意的形象,是一种象征,是诗化了的典型,是文章意境的定格。作家动笔之前,诗人先找韵脚,小说家先找故事,散文家先找意象。
散文名作中常有意象的运用,如朱自清的《背影》。政治题材天生宏大,找意象不易,可是一旦找见就顿生奇效。比如,用瞿秋白故居前的觅渡桥,来写瞿寻觅人生渡口而终不得的悲剧(《觅渡,觅渡,渡何处?》);用一条小船来写共产党八十年的历程(《一个大党和一条小船》);用红毛线、蓝毛线来写西柏坡时期党的战略转移(《红毛线,蓝毛线》)等。文章发表后像“觅渡桥”“红毛线、蓝毛线”等,已经成了纪念馆新的重要内容,而赋予了崭新的含义。参观者在举头敬仰之时,心中又多了许多美好的联想。意象在文章中的使用一是天然性,可遇不可求;二是要有“象”,即具体的形象;三是要有“意”,即有象征性;四是要“意”大“象”小;五是“意”“象”之间要有较大反差,以收奇险之美;六是唯一性,既要空前,也要绝后,收个性之美。这是散文与其他文学形式的不同之处,也是政治散文最难写之处。
五、善用修辞
政治严肃,用消极修辞,以内容的准确表达为度;文学浪漫,用积极修辞,不仅准确,更求生动。生动的文学碰上严肃的政治,全靠语言的转换。不但修辞方面的十八般武艺都要用上,古典、口语、诗句、长短句等各种风格都要灵活运用,以尽显语言的形式美。有时吸收口语所长,句式或整或散。如:
红毛线、蓝毛线、二尺小桌、石头会场、小石磨、旧伙房,谁能想到在两个政权最后大决战的时刻,共产党就是祭起这些法宝,横扫江北,问鼎北平的。真是撒豆成兵,指木成阵,怎么打怎么顺了。
《红毛线,蓝毛线》
有时或整齐严谨,暗用旧典,求古朴深沉的韵味。如:
当周恩来去世时,无论东方西方,同声悲泣,整个地球都载不动这许多遗憾,许多愁。(李清照: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大无大有周恩来》
对重大理论思想也可用幽默来表达:
可是我们急于对号入座,急于过渡,硬要马克思给我们说下个长短,强捉住幽灵要现形。现在回想我们的心急和天真实在让人脸红,这就像一个刚会走路说话的毛孩子嚷嚷着说:“我要成家娶媳妇。”马克思老人慈祥地摸着他的头说:“孩子,你先得吃饭,先得长大。”
《特利尔的幽灵》
《人民日报》2011年6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