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番外三(1 / 2)

那时俞人杰其实还不太明确儿子到底为谁伤心,为谁歌唱,到底是哪个毛丫头,给他儿子弄得这么心神不宁,甚至还心存侥幸地想只要不是李映桥就好。

俞津杨到了高中,标准的帅哥胚子,轮廓流利,棱角分明,眼神里还有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压迫感。加上又是班长,还头顶各种压死人的干部头衔,老师们也对他青睐有加,而他的性子反倒是比小时候还冷了些,班级里的同学多多少少都有些莫名怕他,所以朋友一直也就那几个,是有点高岭之花的意思。

俞人杰和唐湘其实都觉得儿子太活得太“标准”和“规矩”了,甚至能渴望他偶尔离经叛道一下。

所以当他冷着脸强调了很多遍自己没有伤心,也没有为谁歌唱,是你非要把话筒递过来的时候。

俞人杰不同他做无谓之争,只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哦,但你还是唱了。”

高岭之花欲盖弥彰的解释:“你唱太难听了,秦阿姨拦着我说了很多次,被你唱得她麻将都不会胡了。”

俞人杰不为所动:“哦,但你还是唱了,你还特意学了粤语。”

俞津杨耳根慢慢开始着色:“没有特意,就听了两遍。”

俞人杰还是那个眼睛斜乜着看好戏的死样地一遍遍攻击他:“哦,但你还是唱了。”

俞津杨:“……”

俞人杰二郎腿一翘,把胳膊大摇大摆地架在儿子身后的沙发靠背上,丝毫不顾他死活,荒腔走板、掏心掏肝地又唱了一遍:“让我的爱全给你全给我最爱,——哪位啊?”

俞津杨二话不说站起来,耳朵已经红透:“没谁。”

谁啊谁啊谁啊。

还能谁啊。

那晚他睡不着,因为生气,后来好不容易吃了褪黑素,把自己药昏睡着,醒来更气了。

因为梦里都是李映桥和卢应川手牵手去小卖部的画面,为什么梦境都要添油加醋?还是其实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已经悄悄牵过手了?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俞津杨感觉到自己的心好像被人踹了一脚,密密麻麻的不舒服。

那阵子,人是有点神经的,李映桥说得没错,他脾气是变差了,人像个火药桶。他看不得任何人谈恋爱,又觉得全世界都在背着他谈恋爱,包括他爸妈。

四一哥挺不要脸的,看电视看得好好的,也要忽然“吧唧”在唐湘脸上亲一口。俞津杨有时候埋头写着作业,偶尔会分神,一抬头看见客厅的老爸亲老妈,他脑中竟然自动就把那两张脸给替换成卢应川和李映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卢应川会不会也这样对她。

俞津杨不舒服,想到这,作业就写不下去了。每天胸口都发闷,连上课都开始走神,那阵他成绩有点下滑,加上之前和数学老师那点小插曲,连班主任都开始找他谈话,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他其实也没听进去。

他那时才明白一件事,什么叫安全感。他从小能心无旁骛的学习、为老师管理班级里的大小事务、井井有条地规划自己的人生,很大程度上他受益于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而这个环境是四一哥、唐湘女士给他构筑的,他不需要为零花钱操心,不需要为家庭事务操心,更不需要在父母突然的沉默和吵架声中提心吊胆,也不会有突然上门来要债的陌生人,更不需要用成绩去证明父母的爱和关注。这样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才能让他专注学习。

李映桥是没有的。那时她时常搬家,高三她又从农贸市场搬回了小画城,因为那两年丰潭因为要建高铁站,房价大涨,不少房东都坐地起价,加上天网系统覆盖全国,到处都有了监控,人贩子不再猖獗,于是李姝莉决定带着李映桥搬回小画城。

那时丰潭的木玩产业却已经在走下坡路,俞人杰厂子的效益其实一年不如一年,俞津杨提出想回小画城住的时候,俞人杰也没有反对,还夸他懂事,知道开源节流。

然而,当俞人杰拉着静音行李箱、商务精英作派、人模狗样地走过川明街时,看见李姝莉铺子的卷帘门半开着和拎着大包小包、笑容明亮的李映桥——

“……”

脚步一秒都没停,无语望天:没出息啊没出息。

那时连俞津杨自己没多想,毕竟李映桥在哪,他在哪,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当他意识到不对劲时,他也做过一些防护措施,就比如翻看小学元旦晚会的录影带。因为她曾救过自己,俞津杨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她有英雄光环。

如果记住她没那么英雄的时刻,也许对她就没有那种情绪了。

然而,奇怪的是,他越看越喜欢,越看越佩服,她能坦然地站在那接受观众的掌声和奚落,似乎天塌下来,她也会无所谓地一挥手,算了,下次再来吧。

他甚至想象不出来,这世界上会有不喜欢李映桥的人。

就好像在焦灼炙热的烈日下,感受过这片绿荫庇护的人,应该不可能,会再把这片绿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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