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尔雅即便身在帐中,也通过口述,让守在外面的兵士传递消息,指导外面的郎中调整药方,区分轻重缓急,救治了大量病人。
周宴珩再次恢复些许意识,是在一个寂静的深夜。
帐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他首先感受到的是肩部撕裂般的剧痛和全身的虚弱无力,随即,便察觉到手边那抹熟悉的的温软。
他艰难地微微侧头,朦胧的视线里,看见宋尔雅伏在床边,似乎累极了,已然睡着。
她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
她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边。
周宴珩没有动,甚至屏住了呼吸。
他怕这只是一场梦,一动,梦就醒了。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抑或是本就睡得不踏实,宋尔雅睫毛颤了颤,悠悠转醒。
一抬眼,便对上他深邃如夜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的复杂情绪让她心尖一颤,下意识地想缩回手。
“别动。”他的声音因伤病和久未开口而沙哑干涩,虚弱得几乎只剩气音,“……疼。”
宋尔雅动作一僵,终是没有抽回手,反而轻声问道:“……要喝水吗?”
周宴珩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宋尔雅起身,倒了温水,小心地扶起他一些,将水杯凑到他唇边。
他就着她的手,慢慢喝了几口。
重新躺下后,帐内陷入一片令人心慌的沉默。
良久,周宴珩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低哑,:“雅雅,我们谈谈吧。”
宋尔雅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没有应声。
“我知道小河村的事了。”周宴珩的一句话让她的动作突然挺住
“我恢复记忆,归位之后,便一直在查,我查到了江家父女所为,查到了他们为了彻底抹去这个‘污点’,派人屠尽了整个村子……只可惜太迟了,小河村的人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宋尔雅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段被她刻意尘封的夜夜噩梦汹涌而来,养父惨死的模样,村民绝望的哀嚎,冲天的火光,独自逃亡的恐惧……她一直以为他不知情,以为他视那段卑贱的过往为毕生耻辱,却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一直在查?
“我归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找你。”周宴珩继续道,“可是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他们回报说,村子烧成了白地,无一活口,我以为你也……”
他说不下去。
“雅雅,对不起……”
泪水顺着宋尔雅的眼角落了下来。
这么多年,她根本就不敢回想当日的一切,更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小河村的所有人。
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却从不敢有半点松懈,更不敢跟任何人提及,如今突然听到从前的种种,她便再也撑不下去了。
她抱住周宴珩的脖子,在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骂道:“周宴珩!你怎么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