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著,苟政又站到一张军事舆图面前,当前苟秦所面临各个方向的军事形势可谓是跃然纸上。
琢磨片刻,苟政道:“姚襄收拢燕军残部退守东垣,慕舆长卿销声匿跡,还有吕护呢”
提起吕护,苟政语气有些冷,虽然知道此人首鼠两端,对他更从无忠义上的期待,甚至放任其於秦燕之间左右逢源,但对其背刺軹关的行动,依旧恼怒不已。
任群道:“吕护兄弟狡猾,见势不妙,临阵脱逃,遁入深,追之不及!”
“这些个豪强啊!能够割据一方,自立逍遥,总还是有几分本事的!”闻之,苟政笑笑:“就这份危险的嗅觉,逃命的机警,便非一般人具备啊!”
“只是这个吕护,到这个地步,也不思投降,莫非真要替燕国尽忠”苟政琢磨著。
任群说道:“臣试揣之,吕护家人、族部与財產,皆在野王,而今更在燕国掌控之下,岂能尽数捨弃,子然归秦。”
“罢了,而今吕护也只是个失了部曲的落汤鸡,其生死下落,已无足轻重,不提也罢!”苟政摆摆手,又思忖著说道,“邓羌力求速破慕舆长卿,而今已然功成,眼下应当北上对付悦綰了!东路燕军,只是开胃小菜,并州燕军,才是大肉啊..”
能够感受到苟政言语间的一丝忧虑,任群不由劝慰道:“定安侯乃我大秦常胜將军,此番东进,已然连战连捷,趁此胜势,击破北路燕军,料想也无虞!”
“孤对邓子戎自是信心十足!”苟政轻嘆道:“然而这么多年,大小战事,是越打越老,胆子却是越打越小!
孤得出最大的经验,便是不能妄谈胜负啊......悦綰,可非区区慕舆长卿可比啊!”
对此,任群亦是默然少许,方才拱手道:“此番大战,发展到当前局面,我大秦胜势已显,而今也只能尽力筹措军輜,稳定关內,而后静待前方將士破敌建功,收取最后的胜利!”
“你倒是定力十足!”听其言,苟政轻笑一声,呢喃道:“最后的胜利!明明是晋军来犯,却不得不朝燕军亮刀。
如若击破燕军,桓温恐怕就要被嚇跑了,为御此贼,关中上下,几乎都被孤挖空了。走脱了此贼,孤这心头始终不甘啊!”
说著,苟政上前两步,靠近舆图,手指顺著大河流向移动,指腹划过那些渡口津渠,最后停在茅津,重重地点了下。
“邓羌將玄甲营与陷阵营安排在此处,想来对桓温还是有所考量的!”双目中涌动著一股锐意,苟政低语道。
任群:“定安侯当世名帅,御敌破军,纵览大局,破燕舍玄甲、陷阵两支劲旅,显然另有大用!而能否用上,还需等待临汾战果!”
“等!等吧!孤这些年,也习惯等待了!孤有的是精力与时间!”对此,苟政也只能轻轻頜首,长舒一口气,抬手又指挥道:
“传令潼关,让陈文明好生盯著桓温大军,告诉他,原则不变,潼关安危为先,在此前提下,若有急情,可听其行动!“
“诺!”
交待完,苟政表情又沉凝了下来,目光缓缓在面前的舆图上扫视著,东起河东,西至敦煌,绵亘数千里,不知觉间,他已然打下这样一片江山来。
即便这片江山,如今是虚有其表,问题还有很多,矛盾很尖锐,但是,这个大盘已经基本形成了。
只待击破晋燕,以胜利的姿態结束这场战爭,解除这场灭国危机,他便可以真正腾出手来,好好收拾这破碎山河,规划出一片永载歷史的大秦蓝图来!
临汾,当燕军南下之后,这里便沦为秦燕交锋的战场了,战况十分激烈。
此前,迫於燕帝慕容儁的压力,哪怕满怀压力,心头一百个不乐意,悦綰终是发兵南下,进討临汾。
即便如此,在悦綰的打算中,对慕容儁的“乱命”,也是要打折扣的。打河东想想便可以了。
悦綰心中的目標,能將临汾这座汾北重镇拿下,將秦军挡在南岸,同时遣师东渡,將汾东诸县彻底拿下,巩固对平阳郡的占领,给鄴城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也就是了。
不过,悦綰这般考量,前锋都督慕容强可这么想,他可是忠心皇命,急於建功,势必要打下临汾,渡河南下,与慕舆长卿会师,共掠河东。
因此,慕容强引军抵至临汾后,便將悦綰的交待拋诸脑后,开始不惜伤亡,猛攻强打。
慕容强的进攻,还真给守备临汾的苏国带去了不小的压力,不过,苏將军本就善守,因为在雀鼠谷防御上吃了悦綰的亏,更存著一种知耻后勇的心气。
於是,慕容强拿几板斧,非但拿不下临汾,死伤严重之余,还引发了那些依附燕军杂胡的骚乱。若非悦綰率领后军及时赶到,临汾城下的燕军,恐怕得出大问题。
邓羌打慕舆长卿,谋划不算周详,但速度够快,完成度也很高,在结束董池陂战役后,只留姜宇率所部善后,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集合诸军,重整营幢,而后火速北上。
为了出其不意,麻痹悦綰,邓羌甚至派人偽装成慕舆长卿下属,前往悦綰营中联络,说以攻破厄口,接应其南渡之事。
而邓羌此举,恰恰出了紕漏,说到底,邓羌还是小瞧悦綰了,遣使的行为,可以说是多此一举.
邓羌的信使,直接被悦綰看破了,理由简单而真实,那就是悦缩了解慕舆长卿虚实,更是深信,他没有那个能力打破厄口,更甭提什么接应他并州大军南渡了。
老將的经验与直觉,有时候是真能救命的,本就无心南下的悦綰,果断决定,放弃强攻不下的临汾,回师平阳,顶著慕容强对他违逆皇命的攻訐。
而悦綰老奸巨猾的地方,是他不动声色,把邓羌的信使给放回传信,请“慕舆將军”速速北上,兵陈汾水之阴,动摇临汾秦军军心。
一板一眼,正正经经,然后便开始秘密准备北撤事宜。於是,等邓羌多路齐上,紧赶慢赶,北渡至临汾时,燕军已然走远了。
苏国后知后觉,豁出性命去追阻,都没能留下。
吃了条小虾米,跑了条大鱼,邓羌十分不甘,却也无可奈何,而这场秦燕交锋,也就此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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