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爆炸,将整个地基都掀了起来,砖石和人体残肢被抛上数十米的高空。
只不过,这样的胜利,却并不能改变整个战局的窘迫。
炮八旅的临时阵地上。
旅长史文桂看着最后一箱炮弹被抬上了运输车,有些无奈。
“去,给前敌总指挥部发电,就说我们的炮弹储备已经打光了。”
“旅长,要不要解释一下,毕竟咱们的消耗量有些太大了,这才半个月就打了六千多的重炮炮弹”
史文桂点了点头,觉得下属说的非常有道理:“客观一些,就说桂军的打法,太浪费炮弹了。
我们的炮火已经完成了延伸,他们的人还在后面磨磨蹭蹭。
等他们冲上去,小鬼子早就从废墟里钻出来,重新架好了机枪。
在得到重炮部队支援之后,他们在后续的攻坚战之中,产生了极强的依赖心理。”
信阳攻城战,在持续了四天之后,因为炮弹的告罄,戛然而止。
第五战区指挥部内,李品仙看着那份“炮弹告罄”的电报,气得浑身发抖。
这场赣西会战。
统帅部敲定的方案本就是以第六战区为主。
这其实是对他们桂系第五战区的保护。
但陈辞修同样以这样的理由,截留了一大批美国援助,并且发往了前线。
否则,第十集团军定然不是仅仅只伤亡万余人。
李品仙此时不上不下。
眼瞅着就要拿下信阳。
眼看着就要歼灭第三十团的主力部队了。
“总座,这个时候停下来,日军的野勾支队岂不是定然能够支援抵达?”
“那咱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咱们的打援部队已经就位,但是日军的攻势很猛,这个支队装备了至少数十门的山野炮,打阻击的三个团目前已经伤亡了三分之一,照这个情况继续打下来,最多还能阻击个三四天。”
“命令暂编五十一师,从西侧发动进攻。”
“给第七军发电,让他拿出全部的家底给我压上去。”
“我就不信,我们就啃不下一个信阳城!”
暂编五十一师指挥部。
林茂华看着手上的这封电报一时间颇为纠结。
眼下他虽然名义上是一个师,可伤亡早已经过半。
现有的作战兵力不过四千多号人,继续打下去,他的暂编五十一师可就真要打光了。
暂编五十一师的于永瑞当即就给林茂华出了个主意:“既然如此,师座不如给前敌总指挥部发上一封电报,言及当下之困难,以楚总顾问的战略眼光,自然清楚当下不是攻击的最好时机。”
“我们这么做,若是让总座知道了,恐怕没有我们好果子吃。”
于永瑞咬了咬牙,继续劝道:“师座,总座再厉害能比总顾问厉害不成,我就不信咱们打完了仗直接往冀中方向靠拢,李长官还能派兵来打咱们不成?”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总觉得有些对不起总座的赏识.”
“师座,总座在安徽干的这么多破事,桂系和山城的矛盾迟早会激化,咱们不早做打算的话,很有可能”
林茂华认真思索了片刻,果断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发电。”
五战区的电令刚刚发出去不久。
收到林茂华消息的楚云飞当即命令赵鹏程以统帅部的名义给各作战部队发起了电报。
上面就简单的四个字。
攻击立止。
没有任何的解释。
这就是统帅部不拖后腿之后,楚云飞所拥有的自信。
战局发展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当下战局的重点,就是利用坚固要塞继续消耗日军主力的兵力。
让六战区的主力部队尽可能的发挥自己的战斗力,而不是保存实力。
桂系部队也是如此。
这抗日战争的硬仗,总不能都是他们华北主力在打。
谁都要出力,谁都要拼死。
只有死拼,才有机会成为军训部下一个整理补充的队伍,才能够成为军政部下一个评定的甲级作战部队,优先获得更多的资源。
更何况。
现在负责的,是楚云飞,命令都下了。
谁敢不服,谁敢不从?
真当华北督察处是吃干饭的,还是当军法监督执行部是摆设?
李品仙捏着那份电报,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良久,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默默地接受了这一切。
他自己也清楚。
桂系二十一集团军没有任何一支基础战术部队(师级)具备单独正面对抗日军第三师团残部的能力.——
日本,东京,皇居,吹上御苑。
厚重的菊纹帘幕,如同凝固的暮色,将窗外的最后一缕残阳隔绝。
御所之内,灯火通明,却照不散那股仿佛从墙壁缝隙里渗出的腐败气息。
天蝗裕仁端坐在御榻之上,面无表情。
只是那紧紧抿着的嘴唇,和偶尔微微颤抖的指节,暴露了他内心深处那无法平息的烦躁。
他的心情,很不好。
自从山本五十六元帅座机被击落,“海军之花”凋零于布干维尔岛上空的消息传来之后,整个日本,便被一片巨大的阴云所笼罩。
那是悲伤,是震惊,但更多的,是对战争前途的迷茫与恐惧。
失败主义的瘟疫,无声无息地,从坊间的窃窃私语,蔓延到了帝国的最高中枢。
主张和谈,甚至主张投降的话语和讨论,甚至都已经传到了他的耳畔。
这让天蝗。
第一次“真切”地嗅到了战争失控的味道。
他之前只是有所怀疑,现在已经开始有些笃定。
裕仁怀疑那些由大本营呈报上来的战报是假的。
那些充满了“转进”、“玉碎”、“确保战果”等华丽辞藻的战报。
其背后,到底隐藏着何等残酷的真相。
为此,他已经通过侍从武官,私下里安排了心腹,分别前往中国战场和南太平洋前线,去了解真实的战况,甚至在心里面已经开始说服自己要接受战争失败了。
帘幕之前。
陆军参谋总长杉山元元帅,如同一尊枯槁的石像,躬身肃立。
他那曾经挺得笔直的背脊,似乎也被连番的败绩压得有些佝偻了。
“杉山君”
天蝗的声音,从帘幕后传来,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疲惫:“华中方面的战事,还在扩大吗?”
“哈依。”杉山元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回禀陛下。中国派遣军第十一军,正在对当面之敌第六战区主力,进行捕捉歼灭作战,我们距离山城地方政府的陪都山城仅剩下最后的几百公里。”
“歼灭?”天蝗的声音里带着疑惑:“朕记得,大本营不久前,才刚刚下达了‘大陆命第七五七号’。
明确要求,在确保现有占领区的情况下,尽量不再发动大规模的攻势作战。为何第十一军,还要如此冒进?”
杉山元的心,猛地一沉。
他只能硬着头皮,将那套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再次重复了一遍:“回禀陛下。”
“第十一军此次作战,首要目标,是夺取敌军控制的长江中游水域,以获取急需的内河船舶,打通运输线。歼灭当面之敌第六战区野战军,只是附带的作战目标。”
他刻意将“获取船舶”这个听起来更具实际价值的目标,放在了前面。
杉山元自然清楚,如果只是单纯为了歼灭一支野战军,就投入如此巨大的兵力和资源。
在如今国力捉襟见肘的情况下,是绝不可能得到大本营,乃至陛下的批准的。
可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战争的失败已经不可避免,他们所做的一切,无非就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帘幕之后的天蝗,只是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杉山君。”天蝗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严肃,甚至带上了一丝告诫的意味:“朕不管第十一军的目标是什么。”
“朕只要一个结果。”
“今时今日,弟国已经再也承受不起任何一次失败了。”
天蝗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一定要在事前,有绝对成功的把握之后,再发起行动,决不能重蹈山本元帅的覆辙!”
“哈依!”
杉山元将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贴到地面上:“臣谨遵圣谕!”
御前奏对,就此结束。
杉山元离开皇宫的时候,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心中满是绝望。
战争打到现如今这个地步,除了不断增兵,不断动员、哄骗蝗民去死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绝对成功的把握?
杉山元虽然狂热,但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
从太平洋战场上失去主动权之后。
他们日本国的前方,就根本没有所谓的胜利。
只有一座名为毁灭的深渊。
至于未来?
现如今的日本人没有未来,战败后的日本人同样没有未来。
想到这里,疯狂的杉山元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
他要在阳春四月末之时,正式启动“神罚”圣战计划.(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