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除夕夜之后,姜灼的伤情急转突下。
本该渐渐愈合的伤处开始大块大块地流脓腐烂,姜灼本人也连夜发了高烧,病得意识模糊,直至说不出话。
赵翊白连夜请遍方圆百里内的医师,均未见病情好转。
没过两天,襄字旗的军阵就换上了缟素丧布。
姜灼死了。
景王妃沈观芷趁除夕夜和谈之名,伺机杀害先皇后,意在颠覆皇权。
祭军典仪之上,向来杀伐果断的襄王殿下一夜憔悴许多,但也不多说什么,只嘶哑着声线,以弑君、弑后、囚父三大理由向赵明景出军,激起麾下众将士气势浩荡如虹。
正月初三,年关贺岁时的爆竹残骸尚未随积雪扫尽。
黑压压的军兵就已经莅临京城西门下。
随着赵翊白一声令下,攻城之战就此开始。
因着姜灼生前许下不愿与凌恒同墓而眠的遗愿,也是在开战当夜,姜焰带着姜灼的尸首返乡厚葬。
生前貌美名满城,死后白骨无人记。
即便赵翊白有心照料,但战时人手实在紧缺,姜焰便只骑了匹白马,带了四名随从和一具紫檀棺木上了路。
“烈风是我赠给她的生辰之礼,战场刀剑无眼,你便当是好心,替她收下吧。”在姜焰临走前,赵翊白是这样交代的。
朔月如晦,细雪飘扬。
不过走出军营数十里,就有人在路旁等候。
为首之人一袭青衫如旧,只是周身气度较数月前更为沉稳平和些。
是苏砚清。
嘉帝既退位,眼下景王又入主了京城,想来从前的许多官员任免亦作不了数。
当日被贬的苏砚清也不知在何时再度回了京。
在苏砚清与姜灼定下“婚约”的那几月里,姜焰也曾听说过苏砚清的事,只是从未与他正式打过交道。
区别于那夜失败的月下拦截,这次的苏砚清带了百余人的护卫。
在看清姜焰面容后之后,苏砚清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复杂地审视着这与姜灼有七分相似的秾丽五官。
“苏某也曾与令姊有过故旧之交,不知是否能再见她最后一面,也好献上薄酒一盏,以表苏氏一族的哀思。”
虽说是客套的祭奠说辞,但苏砚清身后众人盔甲铁靴碰响,金戈弓箭亦随时待发,颇有一番先礼后兵的威胁之意。
“阿姊生前不爱饮酒,想来死后也不在乎苏郎君这杯酒。”
姜焰微抬眼皮,对苏砚清的拦路似乎不意外,也不甚在意,只是冷冷回绝。
“在不在乎是逝者的心情,谁也无法轻易断言,但献不献酒就是活人的礼数了,今夜苏某若是未尽心意,恐怕终生难安。”
苏砚清一面说着假惺惺的措辞,一面径直向那具沉重的棺椁走去。
姜焰拔出腰间宽刀正欲相阻,数十位守卫却在此时团团围住姜焰。
刀剑鸣响,姜焰的招式大开大合,颇有草原男儿英武之气,但终究不敌众人之数,很快败下阵来,却仍然不甘心地挣扎道:
“阿姊生前已受尽你们的利用和算计,难道连死后,你们都不肯给她个安宁吗?”
死?
怎么呢?
姜灼是不可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