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深沉爱意。
融合的记忆告诉她,这就是原主的父母,也是她在这陌生世界唯一的依靠。
心脏猛地一抽,一股强烈的不甘、愤怒与深切的悲哀,并非全然源于她自己,更像是这具身体残存的本能情绪,汹涌地席卷而上。
那个男人,李轩。
他窃取了苏家的一切,窃取了一个女子最真挚的心意和最宝贵的年华,踩着她的血肉与尊严攀上高位,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她一脚踢开,甚至还要嫌弃她绊了他的脚,污了他的“官体”!
天下岂有这般道理?!
一股灼热的力量不知从何而生,猛地支撑起她虚软的身体。她竟在张桂兰的搀扶下,挣扎着半坐起来!
“月儿!你身子还虚,快躺着!”张桂兰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苏月却摇了摇头,目光越过母亲,落在了炕头那封休书上。
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地,将那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纸捏了起来。
她死死盯着上面那些冰冷的字眼,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得她灵魂都在战栗。
苏建国和张桂兰屏息看着女儿,生怕她再次受到刺激。
然而,预想中的崩溃并未到来。
苏月缓缓地、缓缓地将那封休书攥紧,揉捏成一团。
纸张发出刺耳的“窸窣”声,像是在做最后的哀鸣。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满眼惊痛的父母。
脸上那巨大的胎记,因她苍白的面色和眼中骤然点燃的火焰,显得不再那么刺目,反而透出一种近乎决绝的凛然。
她开口,声音因久病初醒而沙哑不堪,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而清晰的力度:
“爹,娘。”
“为那样的人渣,不值得。”
“从今往后,我不是李苏氏。”
“我只是苏月。”
“你们的女儿,苏月。”
“我会好好活下去……”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要穿透这无边的黑暗,直视那未知却必须去面对的将来,“而且,一定会活得比所有人都好。”
张桂兰愣住了。苏建国也愣住了。
女儿的话,字字清晰,掷地有声。没有哭泣,没有软弱,没有他们预想中的绝望。
那眼神深处某种坚硬的东西,是他们从未在女儿身上见到过的。
仿佛一场大病,抽走了旧的魂魄,却换进了一个崭新、陌生而无比强大的灵魂。
夜,更深了。
但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