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复一年，奴仆又在光脚清理塘内的淤泥。
“怎么不等暖些，再让人做这些，两只脚都要冻断了。”
她却不以为然，饮一口热茶，“我的家奴，可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见刘玉霖出来了，又心虚补充，“我已给了三倍工钱。”
陈擅与刘玉霖打个照面：“唔，那是比以前大方了。”
刘玉霖笑着低声道：
“州姜在后院的药房处制药丸，二郎君你要不要去帮忙？”
若往常他已经屁颠颠地去了，今日一哂，“不去了。”
木漪淡嗤：“装什么。”
陈擅正色，指了指放敕令的书房。
“我真不去了，她是清清白白的姑娘，我已有婚约在身，去了，累她名声。”
木漪挑眉，“那以后都不见了？”
“以后——”陈擅不舍得将话说绝，舌头一转，呵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木漪噗嗤一笑。
陈擅不服气了，同一桩婚，怎么自己闷闷不乐，她就能这么开怀。
便要给她找点不痛快的事情做做：“陈家元老想见你，你要不准备一番，先与我回一趟陈家。”
木漪才不上当：
“三书里一书都未过，我自去门前，是在自降身份。”
“繁文缛节而已，都是做给世人看的，”又咳了一声，“我陈家这些老人还是有点家底的，听说，我三叔从库房中拿出了一对琉璃夜珠镶拖，四伯又从西平调来了一块龙山血玉壁，用檀木打了壁架，却不展出，只是放着。”
见她眉头渐渐展开，手肘她一下，被她嫌弃打开。
“欸，去不去？”
她抱着暖手炉，就往寝卧里走了，“你去偏堂等我。”
午时，马车载着木漪到陈宅门前。已有家奴提前接了陈擅的口信，在门外等候，见了马车，忙回去报上陈家人。
陈擅骑马在前，接了木漪的手下车，先跑出来的是后辈陈燕珺。
“阿父！”
陈擅将他一把搂起，让他坐在臂上抱着他的脖子。三人一块，倒也和谐。
木漪一进便觉此处选址特别，都在铜驼街，半数都是朝阳的，五六进的宅院，处处镇着拔地而起的瞭望台。
“是陛下给圈定的地，这些塔，是镇魂塔。”
陈擅指给她看。
远处山脉，正是邙山阴面，埋着不少将士骨，亲的，仇的，好几代的恩怨。
木漪继续往前走，衣裙拖地，上头的花色绣得葳蕤茂盛，毫不低调：“你还真是被委以重任。”
陈擅颔首。
“陈家二房的主母，可不好当。”
这句话反挑起木漪的好胜心，转身，皮笑肉不笑道：“你能御千军万马，我能挑金山银山。”
陈擅合手击节。
身后也响起脚步，转过身看去，是杵着拐杖的一位老者，其余中年男子跟来，皆是一身正气。
“这是我的堂祖父，听闻我要成婚，特意赶来。”
又一一介绍其余几人。
木漪行过礼，最前首的这位老者纳罕：“阿擅有幸，才与县君相识相知，老夫看你俩眉色相合，是佳偶天成，缘分天定啊。”
木漪不吃这套，内心没什么波澜，却也不再那么虚伪拘谨，真诚笑问一句：
“二郎君的母亲，我似乎未曾见？”
这话是陈擅来答的，他会意一笑：
“阿母喜研易经盘爻，说下半年卦出，西平的天不肯下雨，要去佛祖面前跪上三天，为西平百姓求雨。
却也挂念着你，这会，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言语间，略带神秘。
木漪蓦然想起陈擅之前有过一句“我的母亲你见了，肯定会更羡慕我”。
什么样的女人呢？
她还真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