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开旭闻言,却笑了起来:“单于真是快人快语。不过,求药有求药的规矩,动武有动武的结果。单于觉得,你麾下这些深受瘟疫之苦、高热缠身的勇士,还能发挥出平日几成战力?而我郦城军民同心,粮草充足,更无瘟疫之忧,单于真有把握能攻下来?”
他的话像冰冷的针,刺破了匈奴军中压抑的恐慌。不少匈奴士兵确实已是强弩之末,全靠一股求生欲支撑着,闻言不由得骚动起来。
赫连夜心中一沉,知道对方已有万全准备,想到之前的强攻损失巨大,而目前胜算渺茫,他咬牙道:“那你要如何才肯给解药?”
元开旭收敛笑容,正色道:“很简单。第一,立刻退兵三十里。第二,将你们这次前来侵犯所有的马匹留下,第三,承诺此后三年,秋毫无犯,不得再侵扰郦城及周边村镇。”
“三年?不可能!”赫连夜断然拒绝。不劫掠,他的部族如何过冬?
“单于,”元开旭语气转冷,“瘟疫可不等人。是暂时的和平,还是彻底的灭亡,单于自己权衡。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治疗此瘟的药,我郦城确实有,但配方复杂,药材难得,存量亦有限。你若答应,我们即刻安排交接人质与第一批药材。若不答应,那就战场上见真章吧。看看是您的刀快,还是这瘟疫更快。”
赫连夜陷入巨大的挣扎。退兵、赔偿马匹、三年不犯,这条件极其苛刻,几乎打碎了他原有的计划。但他回头望了望自己身后那些面带病容、眼神期盼的士兵,又想起部落里哀鸿遍野的惨状,以及江盛那腐烂的双手……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好!”赫连夜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个字,“本王答应你!但若你的药无效,我赫连夜对长生天起誓,必亲率铁骑,踏平郦城,鸡犬不留!”
“一言为定。”元开旭神色平静,“为表诚意,我会先提供三日的药量,由我派出的医官指导使用。若有效,再依约完成后续交易。”
协议达成。匈奴大军如潮水般退去三十里安营扎寨。
第二日,一队郦城兵士护送着几名老郎中以及首批药材来到了约定地点。同时被送回的,还有几十名被掳掠的边境百姓。
匈奴这边,则由病情稍轻的江盛负责接收。他看到郦城郎中带来的药材,其中几味他之前也曾怀疑过,但用量和配伍却大相径庭。
郦城的郎中并无藏私,仔细交代了煎煮方法和服用禁忌。
“此瘟乃湿热邪毒蕴结,兼有秽浊之气,外感暴雨,内伤饮食……”郦城的老郎中捋着胡须,对江盛解释道,“需重用清热祛湿、凉血解毒之品,佐以化浊辟秽……”
江盛听得又惊又愧,连连称是。
药材带回营地,江盛立刻立即按方煎煮分发。
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的。那些高热不退、痛苦呻吟的士兵在服用药汤后,当晚热度就开始下降,身上的溃烂处涂抹了药膏后,那股恶臭也渐渐消散,虽然离痊愈尚早,但确确实实是控制住了病情,看到了生的希望。
消息传到赫连夜耳中,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屈辱和无奈。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他败了,败给了天灾,也败给了魏舒。
魏舒早就算计到了一切,这让他回想起来,甚至觉得毛骨悚然。
什么时候,魏舒对他看穿到如此地步。
三日后,确认药效元开旭签订了三年互不侵犯的盟约——尽管这盟约在他心中能约束多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交易完成的那一刻,赫连夜看着元开旭,冷声道:“元将军,你回去告诉定远候夫人,本单于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元开旭淡然回礼:“单于现在还不明白吗?您不配给定远候夫人当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