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空间中。
陆行则躺在床上, 吃了姬芜珩那家伙捣鼓的药之后就睡了。至于那家伙弄完药后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别处弄新药,所以这房间现在只有陆行则一人。
他闭上眼后不知多久,又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片迷雾之中。他漂浮在虚空, 如同上次的梦境那般, 落不到实处。
但他此时脑中却只有模糊的意识,不断重复着他在哪的问题。
忽然,眼前突然变得清明。
最先恢复的是感官。
夏夜有些燥热的风, 蚊虫的低语,和树叶摩挲间发出的响声。
他睁开眼。
山路, 萤火, 和天上的月亮。
这是……梦到了他和云霜月在后山的时候吗
陆行则用迟钝的意识猜测到。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
他的手上拿了一束花,珍珠白色的花瓣在月色下泛起美丽的流光, 是他曾经送的月魄昙。
只是随着他低头的动作, 一缕发丝从他的肩侧垂到了胸前。
是金色的。
此时他再抬头看去, 月下的景色依旧,可此时却无声出现了许多灵兽。它们恭敬地朝着陆行则垂首, 聚集在山上小径的两侧,为他让出来一条路。
没有一丝杂音,唯有无数生灵深沉而悠长的呼吸, 在寂静的月夜里氤氲成一片朦胧的薄雾。它们如同朝拜神祇的信徒, 以最古老、最隆重的姿态, 静默地分列于山径两侧,垂首恭立。一条由敬畏与臣服铺就的、通往未知的前方,在月华与兽影的交织下, 无声地在他脚下延展开来。
尊敬、畏惧。
垂首的生灵流露出最为直白的情绪。
陆行则感受到这具身体自己动了起来,不受他的控制。
他微微颔首,仿佛习惯了百兽的敬畏, 心中没有半分波动。如同平静的水面,只知道向前方无声又沉默地蔓延。
这具身体本身的平静就像一个透明的瓶子,将本来意识就有些混沌的陆行则关了进去,让他成为一个旁观者。
为什么他的心境没有半分变化难道是他无法感知吗。
直到登上了这座山的山顶,一个朴素的石桌和两张石凳出现在了陆行则的眼前。
同时被他看到的,还有一个坐在桌前的白衣女人。
云霜月。
意识到她的身份后,陆行则感受到这具身体原本平静的心境,突然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微微泛起涟漪。
即使动静很小,但在无波的水面也难以忽视。
哦,看来并不是感知不到。
只是见到了她才有波动而已。
“我带了花。”他听到自己平淡的声音落下。
于是在石桌旁看书的女人抬头。
桌上有着一盏燃着的灯下,那暖色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将她的气质衬得更加柔和。云霜月的眼尾微微下垂,细微的弧度,在灯下仿佛盛满了欲坠未坠的温柔。眼瞳是极纯粹的墨色,此刻映着两簇小小的灯火,很亮。
她整张脸的线条还是极为柔和。光晕淡淡地笼住她,让那极为苍白的皮肤,竟显出几分奇异的通透感,仿佛月光凝成的薄胎瓷器,易碎但又漂亮得出奇。
“是月魄昙啊……谢谢,很漂亮。”她轻笑着对陆行则说:“以及,仙君,好久不见。”
月光下,陆行则的影子缓缓走到了云霜月的身边,速度很慢,像是怕惊到什么一样。
他的这具身体又长高了很多,眉眼也随之变得更加成熟,不笑的时候,如同出鞘的剑一般锐利。
“你又瘦了。”陆行则的声线平稳,淡淡地念出了那个名字:“云霜月。”
她叫他仙君,而她口中的仙君却依旧叫她云霜月。
听到了这句话的女人只是摇了摇头,微笑着寒暄:“许是仙君记错了,我这般身形已经许久不曾变过了。倒是仙君今日怎换了一身白衣”
陆行则的身体微微垂头,于是他体内那一道陆行则模糊的意识也随之低头。
璀璨如日光般的金色长发下,是一件极为朴素的白衣,料子很好,但款式极为简单。
“我不穿红衣,也已经很久了。”陆行则吐出一句话,抬头又看向云霜月。
她的白衣被晚风轻轻吹动,如同烙印一样,在陆行则的记忆中留下重重一笔。重到他那些颜色鲜妍的华丽衣物也通通褪成了她的白色。
对面的云霜月似乎有些诧异,随后很快恢复面上的表情。
她又轻轻点了点头,眉眼依旧柔和,声音和往常一样很轻,她浅笑着从容道:“原来我们只是,好久不见罢了。”
夏夜的风悠悠穿过二人之间的空隙,带来草木微涩的凉意,也卷起若有若无的欲语还休,旋即消散。
“……”金发的陆行则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挥袖在石桌上变出了一壶酒:“……我来找你喝酒。”
云霜月招呼他坐下来,闻言语气中还带着点打趣:“这些年来,仙君的酒量可曾渐长”
他不说话,只是顺着云霜月的动作乖乖坐下。
此界唯一踏入神境的仙君,一剑生而妖魔灭,此时也不过是个会被她开玩笑而不反驳的人罢了。
金发的他问:“云霜月,你最近在做什么”
“商会目前很稳定,所以我时常会下山去救治些受伤的百姓,偶尔去学堂讲些课,收养些被抛弃的灵兽……”云霜月的声音不疾不徐,像在讲一个故事。
陆行则听的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