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夫人忙不迭道:“不委屈,不委屈。”
“此乃小女心甘情愿。既是她心之所愿,便是求仁得仁,何来委屈之说”
“俗话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只要嫣儿觉得是圆满的就够了。”
“既如此……”裴駙马抿了抿唇,思忖片刻,终是頷首,“本駙马也非不通情理之人。只是有些话需讲在前头。我既为你的长辈,日后两家又是姻亲,有些事便不必虚与委蛇、藏著掖著,若有言语直接之处,还望你能体谅。”
宴夫人心尖微微一滯,当下便约莫猜著了七八分。
將丑话说在前头,未必是坏事。
人情往来,最怕笑里藏刀,暗箭难防。倒不如凡事摆在明面,立好规矩,也强过有人在背地里搓磨嫣儿。
“駙马爷但讲无妨。”
“晚辈也深以为然。凡事摆在明处,將规矩立定,行事坦荡,正好省却许多无谓猜忌,方是长久和睦之道,於两家都好。”
裴駙马缓缓道:“本駙马可允宴嫣入府,日后自当善待於她。府中上下,皆须以四少夫人之礼相待,她便是永寧侯府名正言顺的四房遗孀。在外,她会享有深明大义、贞烈坚韧的美名;在內,凡我能力所及,必保她顺心遂意,一生无忧。”
“但,她不得过继子嗣到名下,此先例不得开!”
“否则,日后若有人效仿此例,硬要为我永寧侯府其他早逝的儿郎充作未亡人,再藉机过继旁支子弟,爭权夺势,只怕侯府將乱象丛生,离败落之日也就不远了。”
“本駙马绝不能因一时心软,而致永寧侯府百年基业毁於一旦。”
“宴夫人,你能理解吗”
宴夫人闻言,心头不由得一紧。
倒不是对裴駙马的话有什么异议,只是想到宴嫣往后这数十年,嫁了个已逝之人,与没有夫君並无二致。
如今连过继个孩子在身边承欢膝下、排解寂寥也不被允许,甚至往后各家宴饮交际,嫣儿也需儘量避席不出……
想到此处,宴夫人只觉得一阵酸楚漫上心来。
这……
这单是想想都觉得有些荒孤寂。
裴駙马静待片刻,未见回应,遂將手中茶盏轻搁,抬眼看来:“宴夫人,可是不愿”
还是说,宴嫣当日所言,那句亲手带大的孩子,恐怕只会是另一个扭曲的她自己,既然註定是场悲剧,那这一切,不如从未开始的话,纯粹是在糊弄他
宴夫人渐收回飘远的思绪,將满腔酸楚默默压下,轻轻摇头:“並非不愿。”
“只是……想到她余生漫漫,难免孤寂。”
“然,有得必有失。既然她执意嫁入永寧侯府,其中得失轻重,也唯有交由她自己取捨。”
“这世上,万没有既要又要的道理。”
“晚辈明白,也……理解。”
“便依駙马爷所言,晚辈绝无异议。”
“但……”
宴夫人踌躇片刻,终是鼓足勇气道:“駙马爷,晚辈有一问,自知冒昧,仍想一试。”
裴駙马目光先向裴桑枝处一掠,才回道“你想问的,可是永寧侯府的世子之位,究竟会落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