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绍辉立即看过去，正是那个女孩儿的手机，她刚要接听。
“不能接！”
胡绍辉扑过去，把手机抢了过来，看见上面显示的‘妈妈’，直接挂断。
“你——”
女孩儿正要发怒，却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
熟悉而遥远的对话响起——
“玲玲，到哪儿了？”
“已经上车了，还有两个站就到家。”
“好，那你注意安全，下车记得打个电话，我让你爸去接你。饭菜已经做好了，有你最爱吃的糖醋鱼。”
“知道了，再见——”
汽车忽的一个急转，她猝不及防，一头撞在车窗上，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冰冷的湖水将她包围。
手机滑，耳边仿佛还有妈妈急切的呼唤声。
陈玲猛然抬头，苍白的脸上满是鲜血，额头上还扎着玻璃碎片。
她也恢复了死前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最前排的男人开口了，语气茫然又不可置信，“我、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坐胡绍辉后排的老人回过头来盯着他，道：“是你，你和司机起了争执，害死了我们。”
其他几人，包括司机也都纷纷看过来，死寂的眼神里皆是怨恨。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撞伤或者刮伤，又被水泡过，有些浮肿。车内依旧亮着灯，照见他们的模样，阴森而恐怖。
胡绍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一下一下的扇着自己，痛哭流涕道：“我老婆半年前癌症去了，临终前特意让护士给她化了妆，用手机拍下最后的模样，我将照片洗出来，放在钱包里，那是我唯一的念想…可我的钱包被扒手偷了，我着急，对不起，是我害死你们，对不起…”
八双眼睛盯着他。
坐公交车的，多半都是底层人。
每天为生活努力奔波，各有各的不易。
看他年纪轻轻，就没了老婆，多少也有些动容。
可他的困难，凭什么要加注在别人身上呢？
陈玲流下了眼泪，“为了省车费，我连国庆都没回家。好不容易熬到寒假，坐了一天的高铁，马上就要到家了，爸爸妈妈还等着和我团圆呢…”
老人看了看怀里的鸡蛋，低声道：“我特意去超市抢的打折鸡蛋，等着回家给孙子做他喜欢吃的芙蓉蛋。”
身后响起一个女人的哭声。
“我女儿刚做了手术，我怕餐馆的伙食不干净，每天都回家做好给他带去。”
胡绍辉看见她怀里紧紧抱着的保温盒，仿佛还能闻到菜香。
可她的女儿，再也吃不到了。
人生三大悲：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
这一刻，具象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