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新年第一日,家家户户仍笼罩在节庆的氛围里。
端王府里虽仍旧张灯结彩,却没有一点年节的氛围,院里的下人仍旧还是噤若寒蝉。
大抵是知道主子心情不好,所以他们连笑都不敢明目张胆了,生怕被瞧见就触了霉头。
主院里,巧薇提着裙裾快速跑到沈漱玉的卧房里,瞧见榻边的床帐仍旧是垂下来的,遮挡住了里头的春色,自然下意识以为她还在酣睡。
巧薇跺了跺脚,声音染着几分焦急,“王妃您还睡呢,您忘了今日是要和王爷一同进宫……”
她掀开床帐,声音戛然而止。
巧薇一把掩住了唇,脸上布满了惊慌失措。
“王妃,您、您怎么……”
雕流云万莲鲤鱼的千工床榻上,沈漱玉仍保持着昨夜萧岱离开的模样。
床榻凌乱,双眼木然,身上堪堪只有一点锦被蔽体。
可是露出来的肌肤上,无一例外遍布了青紫的掐痕,在白皙的肌肤上瞧来触目惊心。
脊背纤薄,素骨凝冰,横陈在那一动不动。
若非是那睁着的双眼还会眨上一眨,巧薇险些以为她是寻了短见。
“王妃,您这是怎么了,可是王爷昨日来过?”
是了,这里是端王府,除了他这个男主人还能有谁敢凌虐堂堂王妃?
巧薇眼泪簌簌而下,忙不迭转身将房门紧紧掩上,转身就去柜子里给她找新的干净的衣裳。
一夜未曾说话也未曾阖眼,沈漱玉被她扶起的时候嗓子哑得不行,几乎连眼珠都不会转了。
竟是连生气都少了几分。
“不、不必忙活,我想沐浴。”
“你方才说什么?”
巧薇抹了抹眼,“是王妃昨日白日让奴婢今儿一早起来便来叫您,要同王爷一道进宫请安。”
今日是新年第一日,按照大雍皇室规矩,皇子公主都是要进宫面见圣上的。
沈漱玉嫁给了端王,便也是皇家妇,每年皆要遵循这个规矩。
听见王爷二字,沈漱玉身侧有几分僵直的手动了动,心里也划过几分清晰的恨意。
她轻轻垂下眼睫,冰冷道:“不必了,他被圣上禁足一月,今日已然不必进宫了。”
因为这些时日巧薇都在陪她操办年节的事情,忙里忙外十分辛苦,所以昨夜到了戌时末的时候沈漱玉就将她遣回了房中休息。
所以她不知道萧岱被禁足的事也是正常。
巧薇呼吸滞了一下,想到沈漱玉如今狼狈模样,又听到萧岱被禁足的事,自然而然就以为萧岱昨夜是跑过来拿她泄愤。
才有了她这一身的“伤”。
不过她想的也不假,只是她不知道沈漱玉昨夜又同他顶嘴的事罢了。
沈漱玉这样赤条条躺了一夜,便是屋里的炭火燃尽也未使人去换,此刻和在冰天雪地里待了半晌也没多大区别。
等到巧薇打来热水,她将四肢百骸都浸润在其中的时候,方觉活了几分。
青丝铺散在桶边,白皙的肌肤恍如山峦明秀,沈漱玉轻轻阖上了眼。
身上的伤能好,可有些东西也磨灭不去了。
等她沐浴完又换上一身新的衣裙,巧薇便拿来一罐白瓷瓶要给她上药。
一夜未曾上药,脸上的巴掌印也分外夺目。
巧薇用手指沾了点药膏而后在伤处慢慢抹匀,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王爷怎对您下这样重的手……”
即便从前不算多么怜香惜玉,但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落了个一身的青紫。
“王妃,您伤重成这样,明日还要回沈家吗?”
按照大雍的习俗,出嫁女子在初二这日是要回娘家探亲的。
可沈漱玉身上的伤重成这样,怕是走路都有些许困难。
短短一日的功夫,如何能将养得出来?
巧薇原本还以为沈漱玉定要找个由头推拒了回沈家的事,没想到沈漱玉却是迅速地点头应了声。
“自是要回,为何不回?”
巧薇满脸愕然,抬头的时候见她眼底近乎有几分森冷。
她总觉得,王妃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巧薇没有说话,沉默地帮她上完了药,便捏着瓷瓶转身想要去布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