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吧,完事后再像我上次缝你手臂一样,把伤口再缝起来—.」刘建军顿了顿,说:「上次那什么姓安的乐工,他肠子都流出来了,太医署的人把他肚皮缝上,他现在不也是活的好好的?」
李贤恍然,若有所思。
「当然,不排除你母皇天赋异禀,你父皇对她又的确爱得深沉,所以硬是让她怀上了你——但,你自己觉得这事儿有几成可能?」
李贤沉默了。
这可能——微乎其微。
先不说刘建军说的这些问题。
就单单说当时的个时机,这就不太可能。
当时母皇正和王皇后争权,她没有多余的精力。
而且,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出生的地点也很蹊跷。
自己是父皇母皇前往昭陵的路上诞下的,可——若真是如此,太医署的人是干什么的?
那是大冬天,一位临产的皇后怎么会往昭陵那儿跑,她应该老老实实在宫里待著啊。
若是真出了问题,太医署的人脑袋全削了也填不过来!
唯一的解释是什么呢?
只有在路途中突然生产,才能略去母皇生产的过程。
他现在心里已经有点接受自己不是武墨亲生的这个观念了。
因为只有自己不是武墨亲生的,这些年来,她对自己的态度才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贤的心里乱极了,看向刘建军,有点无助,又有点茫然的问道:「若.
我真不是母皇所诞,那——我是谁诞下的呢?「
刘建军却摇了摇头,道:「是谁生的你不重要,你肯定是高宗皇帝的崽就对了,而且——这事儿,咱们还不能传出去。」
刘建军说著站起了身,将那本牛皮书丢在了一旁的火盆里。
火焰熊熊而起。
李贤望著火盆,那些火光跳跃在他的眼眸中。
「甚至,咱们还得主动瞒著这事,因为——」
「名分。」李贤茫然的抢答道。
他懂刘建军的意思,武曌是父皇钦定的皇后,是正统,自己得是她的儿子,才能「名正言顺」。
「是一部分原因。」
「部分?」
「嗯,还有另一部分——」刘建军说到这儿,像是下意识一样压低了声音,身子更是伏低在李贤眼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不是那老娘们儿亲生的,你觉得——咱们接下来的路,还走得通吗?」
李贤一愣,然后脸色变得煞白。
对啊!
如果自己真的不是武曌亲生的,哪怕是与满朝文武为敌,武曌应该也不会把自己立为储君吧?
他下意识问道:「那——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打道回府,你安安稳稳做你的闲散王爷,我老老实实的当王府长史呗?」
「啊?」
李贤一愣,转头看向刘建军,却发现他没好气的对自己翻了个白眼。
李贤愕然,这才反应过来刘建军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随后,李贤歉意一笑:「是我有些失神了。」
从进王府到现在,刘建军给自己带来的信息太多了,以至于李贤一时半会儿还有点接受不了。
骤然间,自己变得不是母皇的亲生儿子了,骤然间自己和刘建军之前扑的路全都没有用了,巨大的落差让李贤有点接受不了。
「既然咱们不能回头了,当然还是得继续往前咯。」
刘建军摊了摊手,道:「所以,就得实行普兰必了。」
「普兰必?」
「嗯——就是备用方案的意思,我原本的想法是,如果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咱们把狄仁杰、李昭德等等人联合起来,让你坐稳储君之位,然后逐渐掌权,尤其是禁军的调动权,最后一举逼宫你母皇禅位。
「但现在——计划得做一些稍稍的调整。」
「调整?」
「咱们的人没必要冒头了,既然你不是那老娘们儿亲生的,那哪怕是满朝文武都规劝那老娘们儿把你立为太子,我估计她都不会干。」
李贤点头。
刘建军接著说道:「所以,让狄仁杰他们这时候站出来,除了可能会暴露了咱们的势力,引起你母皇的警惕外,没有任何好处。」
「那——?」
「让他们继续藏著,而你——站出来。」刘建军目光灼灼的看著李贤。
「我站出来?」」对,去跟显子抢!」
李贤不解。
满朝文武都不行,自己一个人能行?
刘建军就像是看出李贤的想法似的,说道:「就因为不行,所以你得去抢!
「你想想,若是一个任劳任怨、乖巧听话,甚至还占据了长子这个名分的皇子,最后却没有抢过显子这么一个不愿做储君,却被硬生生按上去的的皇子,他的心里该怎么想?」
李贤试探道:「会愤懑?」
「岂止!那怨气简直都能冲天而起了!」刘建军夸张的说,然后道:「这时候,这位皇子心灰意冷,提出远离朝堂的要求,武曌那老娘们会怎么想?」
「怎么想?」
「她巴不得你赶紧走!你要真是她儿子,她或许还心疼你一下,可你不是,那她巴不得把你赶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李贤若有所思道:「那——我去哪?回长安?」
长安是刘建军经营了许久的根据地,若是在长安徐徐图之,虽然憋屈了一些,但李贤也勉强能接受。
毕竞失去了武墨亲子这重身份,自己天然就处在了劣势。
「不,去北疆。」
刘建军突然目光灼灼的看著李贤,「我们接下来要干一个大的,要去一个你母皇鞭长莫及的地方,长安不行,太危险了。」
「干什么大的?」李贤下意识的问道。
但刘建军却没回答,而是语突然转,问:「贤子,问你个事。」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武墨那老娘们儿真不是你老娘,你——会对她心软吗?」
李贤一紧,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
刘建军忽然摆了摆手,然后笑道:「倒是没想到当初无心插柳还柳成荫了。」
很整脚的扯开话题的方式。
但李贤这会儿也不敢去深想刘建军方才提的那个问题,只能借坡下驴道:「怎么无心插柳了?」
「棉花纺织厂啊,当初薛讷不是找咱们要了一大批棉布么,后来我干脆把老王调过去,让他在那边新建了一个棉花分厂,那地方现在刚好可以拿来做咱们新的根据地。」
李贤附和的点了点头。
刘建军接著说道:「咱去北疆得需要一个理由吧?不能武曌那边一选显子,你这边毫马俩手一甩,哭喊著「我不干!我不干!,然后就跟那老娘们儿说你生气了你要去北疆吧?「
李贤恼怒的看了他一眼。
刘建军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和表情都贱兮兮的。
「我何时像你这样作态了?」
「我这不是打个比方么?」
刘建军一副「你能拿我仆么样」的表情,接著说道:「所以,这时候如果恰巧北疆传来急报,你顺势那么一提,这事儿不就显得自然了许多了?」
「你是想——谎报军情?!」李贤瞪了眼。
「别整那么严肃。」刘建军挥了挥手,满不在乎,「不一个要谎报,反正北疆战事频发,报不报只是取决于戍守边疆的将士自己的判断,大不了就让薛讷那边挑一些小的战事报一回呗。「
李贤心想:这倒仂是。
但这会儿,刘建军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李贤一愣:「你么了?」
「你闻到了吗?什么味儿,还怪香的——」
「嗯?」李贤吸了吸鼻子,似乎的确有什么焦香的味道,有点像是——炙牛肉的味道?
「我靠!」
刘建军忽然把抓向并边的盆。
那里面,先前那本牛皮书的封皮被烧焦了,发出了喷香的气味儿。